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4-22 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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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3-10-23 00:54
三更听雨说文子
今夏6月20日,当来自东方的现代舞剧《三更雨·愿》在“威尼斯双年展”首演时,连那些挑剔的评委,也在感悟东方哲学的玄妙时击节叫好,发出了“不可思议”的赞叹。威尼斯双年展始于15年,是当代艺术的*界展示,被誉为“前卫艺术的奥林匹克”,每两年举办一届,一个多世纪以来一向以推动和展现最先锋和最具开创性的艺术作品为宗旨,双年展由威尼斯电影节、威尼斯建筑与美术展、威尼斯音乐节、威尼斯国际当代舞蹈节组成。经过一个多世纪的高品质的作品遴选和精密的组织能力,威尼斯双年展已经成为当今世界上最著名和最具影响力的文化活动之一。被双年展选中邀请参加艺术节已经是很值得骄傲的事,得到艺术节的委约创作合约更是一种很高的荣誉。北京现代舞团的这出原创舞剧在这个开放性的展示中秀出了东方神韵,在视频、装置艺术品等各类艺术汇聚的洪流中耸起了拍岸惊涛。
在现代舞团的实验剧场欣赏这出舞剧时,我一直激动着,思考着;尤其是那诡谲而又瑰丽的音乐,让人思绪纷飞。夜半唏嘘醒来,依稀听得泉在石上流、雨叩老屋瓦,淅淅沥沥间骤然咆哮起来,渐又音杳如泣。此时魂不守舍,疑己为客。三更听雨,不知是残夜的鸦鸣还是甫曙的鸡啼,不知是天籁的吟唱还是灵魂的梦魇,抑或是花鸟鱼虫草们的悄声耳语?
现代舞剧《三更雨·愿》的音乐,若晚潮带雨而来。5个篇章的每一个起讫点,每一个起承转合的节点,都有不一样的水声、雨声,引领观众进入一波三折的剧情和生死交替的五度轮回。这出舞剧音乐的创作者,莫非冥冥中接受了水神的暗示?如果你晓得文子的身世,便不会再诧异了。他的童年是在多水多雨的江西老家度过的,那无休无止的淫雨,单调且恼人,可在文子听来,是邻家婆婆唠叨的乡村故事,是行吟诗人说唱的瑰丽传奇,是地外生命遥远的回响。听夜雨涨池,他孤栖忆远;听春雨润物,他恣情快意。文子本名文智波,正所谓智者乐水。儿时这些听觉的记忆,使文子坚信:水声和雨声,还有雨后重新活跃起来的蝉鸣声,具有宏大的叙事能力和非凡的抒情性;于是,他采集自然的声响成为音乐资源,并升华为人格化的形象标志,时而潺潺说禅,时而澎湃赞礼,随着剧情发展的漩流而跌宕起伏。
文子的音乐人生艰辛而多彩。从武汉音乐学院附中到*音乐学院,从中国歌舞剧院到音乐人,历经艺术砥砺终于渐入佳境。他先后为《八千里路云和月》、《西部歌王》、《红娘》等30多部影视作品创作音乐,所作歌曲在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上两度获得一等奖;创作《三更雨·愿》的音乐,是他又一次探索性的艺术冲浪。
舞蹈和音乐是最彻底的表情艺术,文子和编舞高艳津子也是纯粹的艺术家。借着一次可遇而不可求的合作,他们在肢体和声音的两种语言中仁智互见,在现代艺术与传统艺术的跨界地带从容游走,在生命的轮回间做着弧型的运动。两人天造地设般地达致艺术默契,抒情情与景会,叙事事与心谐,挥洒自如,无意求诗而诗自至。他们共同演绎的充满神秘意味的人生命题,也许有些深奥,但他们作品中表现出来的悲天悯人的情怀,有谁能观之迟钝、闻之麻木呢?文子肯定欣赏无可比拟的人声:婴孩坠地时的啼哭,老人弥留时的絮语;敌我搏斗的呐喊,阴阳媾合的*;月光下的喃喃情话,悬崖边的凄厉悸叫;午夜未眠人的声声叹息,以至撒哈拉沙漠黑人部落的祭祀吟诵,暖意融融的《波罗蜜多心经》合唱。在他巧妙奇崛的调度下,人声与天籁融合了,花鸟鱼虫草与人融合了,整个音乐臻于天人合一的境界,只有所有生命共同感知的痛苦与快乐。这部舞剧音乐对生命神秘的隐喻,无不充满忧郁而又葱茏的诗意;直让观众在80分钟里身端坐而心颤栗,分分秒秒地发生着灵与肉的双重反应。细微之处倾耳谛听,恐遗漏了生命故事中的紧要细节,但轰然大作时,又想捂耳躲避,实不忍那绝命般的长恸号哭。
你听,“鸟”乐章里巫娜的古琴、崔军淼的中阮,“虫”乐章里常静的古筝,声雅妙而意悠远;青年歌手曹芙佳委婉的哀叹、空灵的低吟,表明歌者与作曲家间的慧心悟而神韵通。显然,文子喜欢单纯但又烙着沧桑印记的民乐和细腻婉转的人声。用它诉说生命的生生不息,柔弱却坚韧,从远古走来袅袅不绝,任前路迢迢依然故我。文子在一出现代舞作品的诠释中,既表达了先锋意识,也表达了对传统的尊重。
也曾疑惑:那音乐像是被扼住歌喉的报晓雄鸡,欲畅啼而声涩滞。何故如此感伤,乃至令人压抑得窒息?文子解释说:人生就是与命运抗争的过程,但命运多舛,无奈多于遂意。西南的一些古老村寨,每逢婚礼却大放哭腔。人生就是这样,悲欢离合,生死无常。舞剧里喜娘的红色盖头,该是喜庆和生命延续的象征,但蚊虫口唇上殷红的血,又是什么?倘失却这嗜血的功能,那微弱而短暂的生命何以苟全?文子?蚊子?文子在舞剧最后一个“虫”环节,忍不住亲自引吭哼唱,其声苍凉沉郁。在自家录音棚完成的这部音乐作品,不停地删削增补,耗费了文子不少心力。不要苛责艺术家太过悲情。当尘拂扫不去命运的阴霾、肩部的靠旗幻化为禁锢的绳索而不是腾飞的翅膀时,你怎能不叹息“人生天地间”“奄忽若飚尘”?但心中有爱就有“愿”,即使凋零为枯草,火烧为灰烬,也会希冀来年“春风吹又生”的。剧中不时出现的锣鼓点,紧一声,慢一声,就是顽强生命的一声声呐喊,就是心灵沸泉的奔突与冲动!在创作者悲怆情怀的深处,流淌着的是绵绵不尽的爱意,沛然淹贯于幕启幕落,更深情相伴着花开花谢、草荣草枯。这爱,不是男欢女爱,而是具有普世价值的慈爱。
曾在北大研修过两年哲学的文子,当他进入由虚静而致迷狂的创作状态时,若天马行空,见世间可用之意象,便信手拈来,不拘一格;但他却会执拗顽强地表现属于自己的音乐逻辑和玄思妙悟,在强烈的悲剧感中传递同样强烈的爱的福音。我认为,这正是他作品的审美重心和一个艺术家的价值承当。因以为文,聊作鼓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