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互联网，杰克·平尼克很可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美国人，生活在伊利诺伊州。
上周，世界互联网大会在乌镇举行。社交媒体上有百万粉丝的“武当杰克”受邀参会。于是，会议举办的那些天，这座古镇的石板路上，常有一位身着黑色道袍、扎着丸子头、留着长髯的外国男子，一招一式地打着太极拳，吸引着众多好奇的目光。
在武当山习武的外国网红、当驻村干部的大学教授、跨越海峡而来的台湾女孩……世界互联网大会乌镇峰会举办之初，频频露脸的往往是那些叫得出名号的“互联网大佬”。但当第二个十年悄然开启，更多的“乌镇面孔”早已换成了普通人，在这片土地上讲述他们的故事与期待。
图说：世界互联网大会 新华社 发
一 武当杰克
来乌镇参加互联网峰会，杰克常被其他的外国嘉宾询问：何为太极，何为道家？
杰克总是告诉他们，当今社会每个人压力都很大，很多人来到武当山在河边打坐，寻求心灵的宁静，但如果只是一时宁静，回到城市又无法适应的话，就没有真正理解道家文化。“练一段时间太极，你的思想心灵可以获得一个空间。别人生气，或者惹你，你不是马上反应，而是可以往后退一步，想一想他为什么生气；压力来了，也可以看一看压力的根源是什么。”杰克认为，道家要找到的是一种感觉，更是一种能力，回馈的能力，道家文化不是修外部，而是修内在。“英文里有句谚语是‘人如其食（you are what you eat）’，用中文翻译出来更有哲学意境——你的环境造就了你。”
图说：武当杰克在乌镇打拳 杜雨敖 摄（下同）
2010年，20岁的杰克因李连杰而迷上了中国功夫。一句汉语也不会说的他，离开家乡伊利诺伊州小城基瓦尼，不远万里来到武当山，参加了传统武术外国学员班。当时武当山还没有机场，高铁也未像现在一样四通八达。对于毫无海外旅行经验的杰克来说，通往武当山的路就像一场探险，一路上他弄丢行李又迷路。“如果不是几个陌生中国人主动帮助，我早就放弃了，可能玩一圈就回美国了。”
2009年开办的首届五年制外国学员班，开班时30多人，最后坚持下来，只剩10个人。比大家晚了1年却学足4年的杰克算是其中一个。“当时，外国学员里叫杰克的有好几个人，大家便叫我‘美国杰克’。”杰克说，武当山当地人其实也见惯了“杰克们”来了又走，唯独这个“美国杰克”一住就不走了，最后还能用普通话背《道德经》，令人啧啧称奇。
杰克的师父是武当三丰派第15代武术传人袁师懋，杰克向他学习太极拳、形意拳、八仙棍等武术功法。2014年，杰克正式成为三丰派第16代传人，开始收徒弟，传授太极拳。
因为熟悉互联网，杰克不仅在线下武馆教学，还在线上开课。在他看来，太极不仅是一种武术，更是一种生活哲学，教人如何与自然和谐共处，如何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找到内心的平静。线上教学中，杰克也把这种感悟传授给中外网友：“中国功夫的背后有文化、有道理。”
在武当山，杰克遇到了陕西姑娘曹玲，后来曹玲成了他的妻子。妻子怀孕后，夫妻俩回了美国，女儿琳娜出生后，他在当地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琳娜两岁时，有一天，杰克告诉妻子，自己要回中国，因为内心深处他自己还是喜欢在武当山那些年的生活，就连家人们也认为杰克在中国“找到了自己”。
就这样，杰克又成了“武当杰克”，一边在武当山的武馆里给师父帮忙带学生，一边继续学习中文和中国传统文化。
再入武当，杰克的新目标是“知其所以然”，也把这种“所以然”告诉更多人。当时，每天都有世界各地的网友问杰克：武当山到底长什么样？杰克就开始拍视频，把武当山和武当武术分享给网友。随着越来越多的外国学生跟着视频练习，“武当杰克”成了“网红”。
杰克其实对自己“网红”的身份看得很淡，他更看重的是那些真正能沉下心坚持学习的学生。所以即便是在乌镇参会期间，杰克也没有停止给学生上视频课。
作为这次世界互联网大会乌镇峰会分论坛的演讲嘉宾，杰克在台上讲的就是自己的网络人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美国人，互联网让许多中国人认识了我，我也想将中国传统文化通过网络让更多老外知道，那就是我想做的事情，教会更多的中外朋友学习打太极、吹洞箫……”杰克告诉大家，他的女儿琳娜会说中英文，还会武术，今后她也会和更多小朋友一起学习。“我想和女儿一起，成为沟通东西方文化的桥梁。”
二 驻村干部
与杰克相比，来乌镇，44岁的刘祥抱着更加“接地气”的期待。
世界互联网大会的数字乡村展馆里，刘祥高声地吆喝着，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对他的展台感兴趣的观众。刘祥原是浙江传媒学院的一名老师，今年1月19日，他被学校选派，从杭州来到温州市平阳县水头镇双峰村，担任驻村第一书记。这之前，刘祥虽然去过几次温州，但从未去过下面的县。当时他到居民家中走访，第一眼就让人震惊：独居的老人70多岁，盖在半山腰的老房子破旧了，家中缺少像样的家具，那时天气寒冷，可以想见老人生活不易。
“以前在我印象里，温州是老板遍地走，没想到竟然还有经济和生活条件比较差的家庭。”那一刻，刘祥觉得自己既然来了，就要为老人做些什么。
图说：双峰村的同事听说刘祥（右一）在展会，开车从温州来乌镇为其助阵
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驻村之初，刘祥发现村里正在安装推广AI智能摄像头与AI平台，他马上拜访了当地电信部门，弄清楚了平台的功能与架构，认为数字化可以成为破局的切入点。他专门写了一份关于数字化乡村建设的计划书，准备申报资金。这份计划书，包含了数字康养、数字文旅、数字电商等多重设想。他本以为自己这个来自杭州的博士一出手必然申报成功，村里的各种问题也迎刃而解。没想到等到4月，项目没通过。
刘祥总算明白了那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道理。他决定脚踏实地一步步来，哪个项目能做就先做起来。刘祥所在的浙江传媒学院也伸出援手，介绍校友企业给刘祥。企业建议他重点发展文旅产业，先用好帮扶资金把村集体用房装修起来做民宿，再利用自然资源打造特色文旅产品，给村里增加收入后，再逐步推进数字化。
起步艰难，但在刘祥循序渐进的推动下，数字康养项目最终得以启动，双峰村村委联合温州电信升级打造的“数字乡村AI云平台”，引入智慧健康养老系统，为全村60岁以上老人配备了智能血压仪、智能手环、小度智能屏以及一键通居家守护平台等，通过管家App记录分析，可以实现数据实时同步，一旦老人出现生病、摔倒、长时间未移动等异常，智能设备就会立即报警。
这次受邀参加世界互联网大会，刘祥把这套已经建成的人工智能养老系统带到了现场。因为已经在乡村里投入使用并见到了成效，所以他向观众介绍时也特别自信：建成以来，平台已向村干部手机发送预警信息410条，协助处理各类养老事宜220起……在他看来，数字技术的应用不仅让老人子女放心，也大大提升了村委管理工作的效率，为大山里的老人筑起了坚实的健康防线。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第一次来到世界互联网大会的刘祥面对各种最新的高科技产品和技术，眼睛都在发光。“乌镇互联网大会已经第11年了，以前来的都是科技大佬，现在更多是普通人在盛会里对接需求。”在刘祥看来，自己的愿景就是让数字化覆盖更多乡村振兴的场景：数字康养保障老人，数字电商和智慧民宿为村里增收，数字文旅为村里引流，而村里的康养、电商、文旅等数据都能汇聚在一个平台上，由他们这些村干部通过整理分析，用数据驱动决策，用数据验证效果，不拍脑袋作决定，不拍大腿喊后悔。
人工智能是这次世界互联网大会的热门话题，对此刘祥很感兴趣。“我很想把我们建造的民宿打造成无人值守的酒店范本，这个模式特别适合双峰村这种地势高、缺乏劳动力的村子。”刘祥说，最近他晚上经常做梦，梦到自己站在民宿门口看着络绎不绝的入住游客，乐醒后，他觉得这不是梦，而是并不遥远的梦想。为了实现这个梦想，面对每一位来到展台前的观众，刘祥都会诚挚地发出邀请：欢迎来双峰村旅游。
三 台湾女孩
等候乌镇互联网大会接驳车的队伍里，来自台北艺术大学的吴沁颐只用了7分钟，便为一位排队等车的非洲参会嘉宾画了一幅水彩速写。精湛的技艺、独特的艺术形式，赢得了大家一致好评。
图说：台湾女生吴沁颐在作画
吴沁颐是台北艺术大学的大三学生，专业学的就是水彩画。得知有机会作为特邀观众参加此次互联网大会，她毫不犹豫报名，并带上了一系列的绘画工具。吴沁颐始终觉得，艺术与科技的结合是未来发展的趋势，她也希望通过自己的画笔，记录下这场科技盛宴中的精彩瞬间。
会议期间，吴沁颐穿梭于不同的论坛和展览之间，用她的水彩速写捕捉下多位参会者的风采。无论是上台演讲的嘉宾，还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普通参会者，都在她的画笔下留下了独一无二的形象。在吴沁颐看来，这些作品不仅包含了她个人的观察与感受，也传递了她对互联网大会的美好祝福。
图说：吴沁颐为非洲参会嘉宾画的水彩速写
这次受邀参加世界互联网大会，是吴沁颐第一次来到乌镇。江南水乡的独特风貌让爱好画画的她特别着迷。每天她都会和远在高雄的父母视频连线，除了让他们领略乌镇的美丽景色，也分享自己作画时的场景。每当那些现场被吴沁颐描画的人对她的绘画技艺竖起大拇指时，视频那边的父母也特别骄傲。
“互联网不仅是信息共享的工具，也是推动两岸青年互动的桥梁，让我们可以跨越地理和文化的界限，相互学习，成为朋友。”吴沁颐说，这次来乌镇最让她感动的是，每当她送出自己的画作，对方都会告诉她，这是来参加大会最宝贵的纪念品。“有的朋友还表示，希望能保持联系，想要购买我以后的作品。我觉得在那一刻，我也成了两岸青年交流的桥梁。”
新民晚报记者 杜雨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