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的喧嚣与热闹中,有这样一些独特的烘焙店,它们静静地伫立在街角,仿佛是喧闹世界中的一片宁静港湾。这里没有热情的吆喝声、嘈杂的交谈声,只有偶尔传入耳中的包装纸揉捏声、玻璃瓶碰撞声和咖啡机轰鸣声,还有空气中静静弥漫的面包香气,以及店员们温暖而真诚的微笑。
位于杭州西湖区马塍路1号的 “筑梦烘焙坊”就是这样一家“无声”面包店。
走进店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简洁而温馨的装饰——木质的货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新鲜出炉的面包。店内的员工们各自忙碌着,尽管动作略显生疏却无比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与其他面包店不同,这里的员工清一色都是听障人士,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却用自己的双手挣出了生活的自信和乐趣。他们自带光芒,温暖着每个与小店邂逅的客人,真诚的笑容也透露着对自身价值的肯定和对美好未来的希冀。
这家面包店的老板名叫陈成辉,今年35岁,来自金华浦江县。小时候因一次发烧打针用药过量,陈成辉听力受损,逐渐失聪。但他并未因此向命运低头,先后到金华市启圣学校(今金华市特殊教育学校)和浙江特殊教育职业学院求学,2012年从职校烹饪(面点)专业毕业后,留在杭州,供职过多家食品公司,当时就觉得 整个城市和行业对听障人士十分友好。
2022年9月,在父母和好友的支持下,拥有一技之长的陈成辉回乡创业,开起了自己的糕点店。“今年7月,职校原来的班主任告诉我,此前在杭州开店的学弟学妹回老家了,问我愿不愿意接手她们的面包店。”陈成辉告诉记者,经过了解,他得知杭州 对残障人士创业的支持力度很大,政府免去了租金、无偿租借烘焙设备,还有专门的食品公司可按需派师傅上门免费教授创新西点。
谈起回到杭州创业的初衷,陈成辉坦言, 他喜欢这座城市的温情和包容,政策的支持降低了创业的难度,顾客的友善更让他体会到尊重与关爱。
因为无法用语言沟通,店内特意放置了手写板,但下班、周末客流量大时,一块写字板根本不够用,偶尔会手忙脚乱,但 客人都很耐心,总说“没关系,慢慢来”。“周边小区住着很多老人,有些不会写字,只能通过肢体比画。”陈成辉说,欣慰的是,尽管沟通困难,但从来没有人“急眼”或“红脸”,“顾客知道我们是残疾人,都是带着包容来的。”
“ 没有歧视,没有偏见,能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能被平等地对待,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幸福感吧。”自10月开业以来,陈成辉每天在店内感受最多的就是客人们的耐心与体谅,这也给了他留在杭州生活工作的动力与激情。
因为淋过雨,才懂得撑伞人的意义。为了给更多听障人士提供就业机会,让他们能在社会上找到自身价值,陈成辉雇佣的店员都是来自浙江特殊教育职业学院的学弟学妹。他说,想用自己的绵薄之力,让与他一样的年轻人,更好地适应社会,早日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事实上,在杭州,陈成辉并不是个例。社交平台上,常有网友晒出在各类小店遇到残障人士的工作人员——“去过杭州一家手语咖啡店,是一对听障夫妇开的,隔壁还有一家听障人士经营的煎饼果子店。入店时,店里在做手语教学活动,墙上有很多客人的照片和留言,很温馨。”
“在湖滨负一楼的蛋糕店偶遇听障服务员。虽然她听不见,但通过比画很快明白我的意思,麻溜地打包了蛋糕。看到她对我微笑,一整天心情都积极起来,莫名其妙很感动,世界真的很美好很温暖。给聘用听障人士的老板点赞。”
“杭州有专门为听障人士提供就业机会的连锁奶茶店了,很有意义,希望大家都能得到平等的对待。”
“走进单位楼下重新装修后的连锁咖啡店,门口多了一块牌子:用心聆听爱的声音。进入门店,可以看到很多小细节,让顾客感受到这里的特殊性,比如点单台上多了一台电子设备,标注着店内准备了三种方式来帮助沟通:点单纸、手写板、语音点单助手。店员虽然不会说话,但熟练地制作着咖啡,大家都在努力前行啊!”
就像电影《阿甘正传》中描述的那样:“人生就像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滋味。”我们身边总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和普通人不同,但依然可以自由地追逐梦想,发光发热,感受生活的惊喜和小确幸,并给予他人温暖,因为他们从未被遗忘。也总有人,愿意为他们辟一方小天地,让他们实现自己的价值。
有尊严地生活,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事。所幸在杭州,“陈成辉们”觉得,这并不是件难事。
记者后记:
这应该是我十年采访经历中,最安静的人物专访了。
因为无法直接通过说话回应彼此,我和陈成辉的交流只能靠手机打字,一来一回,一个多小时,整整7个满屏。过程中看着陈成辉伏案思考,然后努力组织文字的样子,我笑称好像回到学生时代的考场,我出题、他作答。
陈成辉依然用他爽朗的笑声回应了我的比喻。他说,从出生开始,自己就一直在试图解答命运这个考官摆出的一道道难题,已经习惯了。
在他看来,不怕答题,怕的是无题可做。所幸杭州这座城市,给了他可以成为优等生的机会。
人物简介:
陈成辉,金华浦江人,35岁,听力障碍者,2012从浙江职业特殊教育学院烹饪(面点)专业毕业后,先后在杭州多家食品公司供职,2022年返乡创业,今年7月回到杭州经营烘焙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