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商品经济对宋词影响探微

第２３卷第４期　牡丹江大学学报　Ｖｏ１．２３　Ｎｏ．４　２０１４年４月　Ｊｏｕｒｎａ１　ｏｆ　Ｍｕｄａｎｊ　ｉａｎｇ［Ｉｎｉｖｅｒｓ　ｉ　ｔｙ　Ａｐｒ．２０１４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８７１７（２０１４）０４．００２５．０３　宋代商品经济对宋词影响探微　魏刚　吉有芳　（１．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云南昆明６５０５００；　２．普洱市孟连县公信乡中学，　云南孟连６６５８００）　摘要：宋代商品经济的蓬勃发展，导致了新兴市民阶层的产生。商品意识在城市社会中蔓延，并　向文化生活渗透，许多文学艺术从传统的抒情写意向商品化过渡。作为宋时文学的代表宋词也不能避免　这一趋势，由此导致宋词在内容、形式、传播方式等方面的变化，并对人们的价值观、审美观产生了影　响。　关键词：宋代；商品经济；商品化；宋词　．　中图分类号：　Ｉ２０７．４１　文献标识码：Ａ　宋代政治环境相对安定，农业发展迅速；同时　重地的大城市，形成了广大的市民阶层。　商品经济也蓬勃发展起来，导致市民阶层的产生和　第二，坊市制度的变化，为宋词的发展提供了　商品意识的形成并向社会各个角落渗透；文艺也开　一个广阔的空间，城市是经济文化的中心。唐代长　始自觉不自觉地去反映这种商品意识，去迎合新兴　安，虽素称繁华，但存在严格坊市制度。到宋代　市民阶层的文艺需求和审美情趣，宋词作为上层建　坊市制度完全冲跨，居住区与商业区融为一体，近　筑——社会文化的一部分，不可避免地受当时经济　代城市雏形出现。汴梁商品经济发展，必然波及全　发展的影响，由雅向俗，由士大夫文人词向市井词　国各地，当时南方城镇的草市也纷纷涌现，这些新　转变。　兴商业镇市改变了旧的州郡规格和性质，由区域的　一、宋代商品经济的发展为宋词的发展转变提　单一政治中心变为政治经济双重中心，随着“坊市　供了条件　合一”，历史进程也逐渐融于都市之中，使草市成　第一、宋代创造了安定祥和的大环境，是宋词　为新商业区，市民过着放荡不拘的生活。而吴自牧　发展变化的沃土。残唐五代割据混乱的局面，到了　《梦梁录》在谈到北宋汴梁与南宋杭州的瓦肆时　北宋归于统一。同时，为了恢复和发展经济，宋王　说：“顷者京师甚为士人放荡不拘之所，也为子弟　朝也做了努力，政策上有王安石变法等这样的改　流连破坏之门。”　在这样生活中，封建礼教及其　进，从生产技术上讲，宋人重视水利兴修，特别宋　所维护的尊卑贵贱封建秩序，便不能不开始瓦解，　神宗时“人人争言水利”［Ｉ］２３５８Ｏ随着农业生产的发　市民生活同封建主义的上层建筑，尤其是封建礼教　展，工商业也有空前发展。据《梦梁录》记载“万　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样的社会状况必然要反　物所聚，诸行百市，自和宁门权子至外观桥下，无　映到意识形态中来，而宋词是一种说唱文学、一种　一家不买者，以致商贾十倍于昔，往来辐辏，莫他　音乐文学，便于传唱而利于流通，所以成为了反映　郡所比”。即使“杭州之外城，东西南北各数十里。　市民生活和市民意识的最佳载体，宋词的繁荣便成　人烟生聚，民物繁多，市井坊陌，铺席骈盛，数日　为了一种必然。　径行不尽”。临安不仅商店林立，早、晚市昼夜相　第三，市民阶层兴起、商品意识变化及其文化　接，酒楼、茶馆、勾栏、瓦舍等交错有致，而且各　需求，刺激了宋词的商品化。崇宁时（１１０２—１１０６　种商品，无所不有，“天下所有者，悉集于此”。导　年）东京城市人口激增，统治者进行了户籍改革：　致无数中小商人和手　【业者被吸引到工业或商业　完全租佃地主土地的农民叫‘客户’，也就是‘佃　收稿日期：２０１３－１０．１５　作者简介：魏刚（１９８９一），男，云南曲靖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吉有芳（１９７９．），女，云南思茅人，中学一级教师，研究方向：中学古典文学作品教育。　户’；主户又按占地和财产的多少分为五等，一、　二、三等合称上户，”　上户就是今天城镇户口，　是商品经济发展必然产物。它的ｍ现，不仅表明北　宋城市商品经济呈现繁荣之势，而且标志着市民阶　层正式形成，“上户”户籍建立。经济发展后，必　然对上层建筑产生影响。正如马克思所说“物质生　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　神生活的全过程。”　即宋时商品经济发展，市民　阶层形成后，必然就有一种意识来反映市民阶层的　价值取向和审美情趣，宋词便充当了这种反映市民　阶层意愿的媒介。宋代商业繁荣，使商品意识渗透　到文化生活中，使作为城市社会主体的市民阶层表　现出极大生活热情，创造出带有明显商品化色彩的　都市文化生活，使市民商品意识形成；同时，以满　足市民生活和审美需要而出现的文化娱乐，则带有　明显的消费性和商品化色彩。如瓦舍，元之前是一　种纯文化娱乐的场所；后来成为娱乐与商贸合一的　场所，它所表现的是市民阶层的生活愿望和审美情　趣，是在商品经济的影响下产生的。因此，它成为　市民和士子尽情享乐、放纵的地方。这是市民阶层　创造的一种新的都市生活，是社会经济发展的必然　产物。从文学接受史上看，文学创作和文学接受之　间并不是单向决定和被决定的关系，而是双向驱动　的关系，宋词的变化正是这种双向互动的结果，宋　代市民阶层的兴起和市民意识的形成决定了宋词　必须从士大夫文人的词走向市井、走向市民；并进　一步促进市民意识的发展，而市民意识的发展又促　进宋词的变化。　第四，文学繁荣发展的大趋势，为宋词的变化　发展创造了宽松的环境。宋代以前的文学艺术，一　般都是为了统治集团歌功颂德或者咏物言志的、高　雅的非功利性的精神产品；由于宋代商品经济渗透　到社会文化生活中，产生于社会文化生活这块土壤　的文学艺术也不可避免地呈现出商品化趋势。所谓　“商品化趋势”，包含两方面意思：一指有些文艺　作品开始直接参与商品交换；二指文艺作品的创作　开始遵循商品生产法则，并反映随着商品经济发展　而产生的都市风情和都市意识。到了宋代，随着商　品经济的发展，更多文学艺术或者直接参与到商品　交换中，或者是反映商品经济发展而产生的新都市　风情和都市意识。诗歌被市井艺人所利用，变成挣　钱谋生工具。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诗歌已经成了市　井艺人的衣食之资，诗歌创作技能也当作商品出　售；而绘画艺术也随着商品经济发展，｝ｎ现了商品　化趋势，绘画作品一反过去高雅姿势，或成为街肆　买卖的商品，或以商品经济发展、城市生活繁荣为　题材。　２６　二、宋词的变化与发展　词作为一种音乐文学，与中国古代音乐有很大　关系。隋唐之际，古代音乐与传统民问音乐相结合，　于是产生“燕乐”，而词也就是配合这种新兴“燕　乐”而写下的词，特点就是先有音乐曲谱后倚声填　词。词这种新文学体裁自中唐出现于文坛之后，就　一直在统治阶级文人中传播、发展，特别是在士大　夫歌舞宴饮的享乐生活中，是最适宜的一种歌唱文　体。这在宋代以前尤为突出。到了北宋前期和南宋　后期，由于社会秩序安定、都市繁荣、市民阶层及　市民意识兴起，词从士大夫的尊前开始走向市井，　成为士大夫与市井细民共同享受的娱乐性技艺一　一小唱，这与宋代以前的词有很大不同。　第一，词所反映的内容和基调发生了变化。唐　代词，大部分反映唐代封建统治者向外扩张，不断　发动开边战争给人民带来痛苦和不满，如《捣练　字》，这首词质朴地描绘出一个被征入伍的战士与　父母妻子别离的场面和痛苦的心情。也有表现守边　战士艰苦作战，为国立功的雄心壮志和人民强烈爱　国思想。当然，唐词中还有以温庭筠为代表的“花　间词”。这类词所描写的是统治阶级奢靡生活，词　风香而软；而到宋代，词的题材不局限于男女之情，　突破了五代词风。如王安石，既用词来反映他对人　生、对现实政治的看法，表达期望；也用词来怀古、　咏史、说理、谈禅。而苏轼，则突破了“词为艳科”　的藩篱，进一步扩大词的范围，使词“无意不可入，　无语不可言”　，成为宋时各词家争相学习的典范，　使宋词向更深、更广、更阔的方向发展。到南唐时，　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也继承花间词风，但受南唐特殊　历史环境影响，南唐词在花问词的基础上加入了一　些感伤基调。如南唐后主李煜的《虞美人》《浪淘　沙》这些词里，念念不忘“故国”、“往事”等，是　作为一个阶下冈痛苦悲伤的真切反映，有很强的感　伤基调。而到了宋代，词是在比较安定、富裕的环　境中发展成长的。在其前期，词仍旧以“应歌”为　主，绝大部分作品内容都是写个人欢乐和悲哀，未　脱晚唐五代遗风，但北宋边塞词却是独树一帜，如　范仲淹《渔家傲》，这首词既表达了词人巩固边疆　的强烈愿望，又反映了长期守边将士对家乡的怀　念，写得悲伤沉雄，对后世豪放词的兴起产生了重　大影响。　”　第二，宋词在语言和艺术上也有了新的发展。　宋词的由“雅”入“俗”，使宋词在语言上有新变　化。而在形式上，则突破了唐五代小令范围，由小　令衍为长调，由高雅趋于通俗，赋予了词新的生命　力；宋词人柳永成功地创造并驾驭了慢词，这也是　反映生活需要。柳永使宋词开始进入了一个以慢词　为主的新历史时期。宋词在很大程度上吸收和使用　娱乐的需要和制约，使它必须去反映更具有普遍意　义的社会生活，去揭示人人心中共有的审美情趣。　正是这种倾向，使在宋词以后，话本、诸宫调、戏　剧等文艺样式相继出现，构成中国古代文学的最后　繁荣，从中也透出了宋以后整个社会审美观念和文　艺观念的变化。　民间语言，从词调声情要求和内容需要，大胆吸收　口语、俗语人词，使慢词摆脱了令词在形式和语言　风格上与律诗、绝句差别不大的特点，使歌词和曲　调在声情上结合得更加紧密完美，使作品语言具有　时代性和群众性，反映了宋代市民阶层的意识和审　美情趣。而在艺术品上的新进展，以柳永慢词的出　现为标志。柳永慢词的出现，一般都是长调，它的　旋律与节奏比小令增多并延长，作为与之相配合的　歌词则是字数增多，使词句更加多寡不等，长短不　同时，从许多宋词中，不难看出词人对歌妓舞　女的同情与理解，如柳永《定风波》。这一切都说　明作者似乎已经意识到封建社会中妓女也同样有　追求正常爱情的权利，反映了作者轻蔑封建伦常的　齐，这就使得词更适宜描绘生活场面，抒写复杂思　想感情，为词人提供了发挥其文字才能的广阔天　地，如柳永《雨霖铃》，因为是慢词，篇幅比小令　长，充分抒发了思想感情或表现一个比较完整的过程。　第三，宋词在流通过程哏的商品化趋势。宋词　在流通过程中的商品化趋势，这是在唐词或者五代　词中所没有的。宋词大多数是供艺人或歌妓演唱　的，具有明显通俗性、娱乐性，歌妓或艺人是词传　播的媒介。宋代随着歌妓制度的发展，词的流通更　加广阔，由她们推销给消费者，并通过她们去实现　词的价值，词人的劳务费是由歌妓支付的。据叶梦　得《避暑录话》卷下云“柳永字耆卿，为举子时多　游狭邪，善为歌辞，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为　辞始行于世，于是声传一时。”　’即柳永以填词取　财，获得“润笔”以维持生计。懂音乐，长作词，　使他能得到一些稿酬，维持生计。从中我们可以看　出当时歌者，已经把唱词作为一种谋生手段。这虽　然只是宋词中一小部分，但它却显示出宋词已经在　一定程度上开始了商品化趋势，始成为一些词人维　持生计的谋生手段，而作为文学创作者，既通过词　曲创作，实现自己的精神追求和审美愉悦，又在自　我才华实现中获得物质报酬，这种变精神产品为钱　财的行为意识，正是城市商业文化带来的典型市民　价值观的特征，正是这种市民价值观特征在非主动　中推动了宋词的商品化趋势。　三、宋词商品化带来的影响和意义　可以说，宋词的发展变化，是传统文学烂熟时　期向近世文化转变的一个重要时期，在商品经济冲　击下，宋代的文化生活和文学艺术开始步人商品化　过程，这种变化对当时或后世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　响，即人们的价值观和审美情趣因此而发生变化，　促进了传统封建社会向近世社会的转变。宋代由于　商品经济发展，为宋词发展提供了良好条件，使宋　词成为士大夫文人阶层与市井小民共同拥有的精　神消费品，使宋词真正走进生活、走进社会现实，　并受到中下层民众为主体的消费对象（文学接受）　一种民主倾向。同时，这种同情与理解，即中唐以　来文人士子文化心态的一个显著变化，也即是说：　自从白居易在《琵琶行》中呼出“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内心情感后，士大夫阶层与广　大歌儿舞女的距离拉近了，在文人的社会心理层面　上，平民女性成为他们的知己和同志，这是中国封　建时代女性歧视在某种意义上开始淡化的信号；也　是中国封建社会人性的普遍价值力量已经在文人　心理上发生作用的标志，是人们社会心理、价值取　向开始变化的体现。　再次，宋词的变化还给我们这样一个启示，就　是“物质生产方式（经济基础）决定着文艺的时代　面貌，任何一个时代文学艺术的性质与特点的形　成，……只有从这方面去理解，才能把握宋词变化　所具有的开创意义。”　总之，从文中我们可以看　出“宋代商品经济的发展，促进了宋词的发展变化；　同时，宋词的发展变化又促进了世人审美观和价值　观的变化，进而促进商品经济发展，促进中国封建　社会由传统封建社会向近世封建社会的转变。”　参考文献：　［１］（元）脱脱等．宋史（第七册）【Ｍ］．北京：中华书　局，１９７７．　［２］（宋）吴自牧李有．梦梁录［Ｍ］．北京：中华书　局。１９８５．　［３】狄多华．中国古代史（上）［Ｍ］．北京：华夏出版　社．１９５６．　［４］狄多华．中国古代史（上）【Ｍ］．北京：华夏出版　社，１９５６年．　ｆ５１刘熙栽．艺概（卷四）［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　社．１９７８．　【６】（宋）叶梦得．避暑录／￣－－［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５．　［７］转引自刘安海孙文完．文学理论［Ｍ］．武汉：华中　师大出版社，１９９９．　［８］吴平．宋代政治经济与文学的关系［Ｍ］北京：商务　印书馆．１９８７．　２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