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采《明珠记》语言探析

安徽文学　ＡＮＨＵＩＷＥＮＸＵＥ　语　言　目　陆采　明珠记　雷探析　林　慧　（黑龙江大学文学院）　摘要：《明珠记》是明代昆腔戏曲出现之前创作并获　得成功的一部传奇剧本　它出自豪情青年陆采之手．　新　探　父反悔、与无双依依惜别　主要讲二人情感上受到一　点挫折．为接下来故事的发展作铺垫。既然主要写的　　取材于唐代薛调所创小说《无双传》　全剧布局结构严　是爱情．所以作者采用了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的诗句。“但愿君心，化作光明蜡烛。”语出唐　谨妥善．文辞方面华彩与本色参用，追步高明《琵琶　如第三出《酬节》：记》．振起明初剧作平实朴素的风气。同时在戏曲音乐　聂夷中《咏田家》诗：“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　方面也下了很大工夫．有明一代演出盛行．对后来戏　绮罗筵，只照逃亡屋。”第六出《由房》下场诗第二句　曲发展有着较为深远的影响。本文着力从《明珠记》语　“隐约香肌百媚生”间接引人自居易《长恨歌》“回眸一　言方面进行探析．以求更深入呈现其美丽而富有个性　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总体来说．前十出所用　的面目　唐人诗句并不多．但却有力地促进了情节的发展。　关键词：擅采用典统一　从三十八出《闻赦》至四十三出《荣封》是戏文的　最后一个部分．故事的末尾符合中国人的传统观赏习　《明珠记》是明初作家陆采的传奇作品，它是明代　惯——大团圆结局　然而心理上也经历了“忆苦”到　传奇即将进入大繁荣之前的一部力作．具有过渡型的　“清醒”的过程。如用李白《乌夜啼》诗原句“独宿孤房　鲜明特色　在文词方面则趋向于雅丽，并且能够容纳　泪如雨”来描述曾经的凄苦无着，同时直用杜甫《至　广阔而丰富多彩的内容．属于文词派中的优秀作品。　后》诗原句“金谷铜驼非故乡”来表达对腐朽朝廷和黑　本文主要从《明珠记》的语言特色出发，进一步挖掘它　暗社会认识的清醒之意　的价值　从以上的分析可知．作者陆采对唐诗极为熟悉，　一、擅采唐诗　《明珠记》上、下两卷，共四十三出。据本人统计，　才会在写作安排上运用自如．下笔如有神。有直接用　原句．也有部分采用．更有用其意而自我发挥，总之在　行文布局上花费不少心思．给我们呈现更有意蕴的精　彩传奇。　二　用典丰富　《明珠记》除了擅用唐诗这一特点外，用典也十分　除第一出《提纲》、第五出《奸谋》、第七出《却婚》、第十　三出《赶驾》、第十五出《鸿逸》、第二十六出《桥会》、第　三十八出《闻赦》共七出未直接涉及唐诗，其余三十六　出均有不同程度的涉及．可见这个比例是很大的　而　且．这些未涉及唐诗的几出多为过场戏．对故事发展　所起的也多是衔接作用。戏文内容大都很少　文词较　为浅白．不必要嵌入唐诗，如果硬塞进去，反而破坏了　作者所要传达给读者的整体感觉。推知原因有二：首　先，作者根据唐人薛调《无双传》改编，故事背景在唐　代．用唐人诗句会更好地契合那个时代．给欣赏者的　感觉是融为一体．并不突兀。其次，传奇也是剧诗．而　唐诗必然是上佳之选　既能增加作品容纳的内容．又　丰富。几乎出出都用典故．这样既显示出作者的写作　功底深厚．同时增加了作品的含蕴．给读者以更大的　审美空间　而且作品典故来源甚广，有史料性质的．如　《史记》、《汉书》、《旧唐书》、《新唐书》、《左传》、《晋　书》、《资治通鉴》、《尚书》、《三国志》、《战国策》、《唐会　要》等。虽然《明珠记》根据唐传奇《无双传》改编，有很　多虚构的人物及情节．但还是需要有很多史料来支　撑，这样塑造的人物形象才会血肉丰满　有神话小说　能使作品有风雅醇厚的感觉　诗之味是无穷的．这样　类，如《太平广记》、《世说新语》、《搜神记》、《淮南子》　做更增加了文本的耐读性。　等　这类典故的使用增添了作品的传奇色彩　有神仙　仔细研读文本会发现．陆采在三十六出剧中直接　教化类，如葛洪《神仙传》、刘向《列仙传》与《抱朴子》　或间接引用唐人诗句数量很大．涉及唐诗作者约八十　等。此类典故主要集中于第三十二出《买药》中．极富　人。其中既包括唐诗中独领风骚的人物。如：杜甫（２５　道教色彩，在语言上是较为独特的一出。有哲理类．如　次）、李白（１７次）、白居易（１２次）、李商隐（５次）、王　《庄子》等。古往今来．庄子的哲学思想影响着无数后　维（４次）、岑参（４次）：还包括许多文学史上并不知名　世文人，当然也包括博通古今的陆采　有地理类，如　的诗人．如：谭用之、释灵澈、雍裕之、蒋维翰、殷尧蕃、　《水经注》等。《明珠记》用典丰富，却又不同于骈绮派　聂夷中、（各１次）等七十余人。足可见引用唐诗数量　堆砌典故．而是把它们用在最合理的地方．让它们发　之大及规模之广　挥最大的价值　研究陆采引用唐诗的手法，还能发现一些规律：　三、语言与角色的和谐统一　作者将唐人诗句嵌入文本．是为故事的情节发展、人　《明珠记》中主要塑造了刘震、古押衙、王仙客、无　物的情感变化服务的。在第一出《提纲》到第十出《送　双四个人物形象．同时也费些笔墨在推动情节发展的　愁》中．其主要内容是青年才子王仙客赴京求亲到舅　次要角色身上．如塞鸿、采萍　虽然着墨不多．却各有　１２９　ｚ　年　期ｌ妻擎　安徽文学　ＷＥＮＸＵＥ　语　ＡＮＨＵＩ｝　日　实现了语言与人物的完美统一　统一。　新　特色．探　刘震，一个才干卓越的忠臣．在身受恩宠时．能够　四、本色与文采的完美统一　不沉溺于看似太平盛世的祥和景象中．而是对时局有　《明珠记》的语言风格是本色与文采的完美统　着较为清醒的认识。且看第三出《酬节》：【滴溜子】　作者在描写普通人的性格与心理活动时．常常采　（外）“你道是侯门不俗，又谁知闾阎几多不足．日宴未　用较为朴素的语言．有着自然澄澈的特色　以口头语　炊照粥？可惜尊前《白芋歌》，总是苍生哭。但愿君心，　写心问事，刻画入髓，描摹细致。比如塞鸿的语言　在　化作光明烛　”作为户部尚书．语言自然符合儒家传统　第二十五出《煎茶》中，他评价王仙客的“糊涂行为”时　道德，且时常引经据典，较为深奥、雅正　一个传统有　说的话：“我官人是个失心风的，天下那有这等事？也　一　远见的尚书形象活现在人们眼前　再看第四十三出即　罢，我除下帽子，梳个髻儿，撞人中堂去，看他如何？”　最后一出《荣封》：【山花子】（外）“微臣自分归黄土。谁　语言活泼、平易晓畅．符合他的身份地位．把王仙客的　知重沐恩波。恨衰赢难登宦途．余生甘老江湖　”悲凉　痴情、塞鸿的可爱一面尽显眼前，也给全剧增添了很　中透出一丝坚定．形象表现了他的性格和他经历风云　多生气。　变幻的世事之后的清醒　这种政治态度．在明代剧作　同时剧中的语言也有丰妍的一面　语言富于色　的人物画廊里是很稀有的　这些都通过作者精心安排　彩，词句华美、文采灿然，讲究字句的雕琢、典故的运　的语言实现的　用．极大地增加了文本的可读性　而且作者用高度诗　古押衙．戏中他是一位智勇兼备堪托死生的英雄　化的语言来描述人物．表达感情　最关键的是汲取了　豪杰．所以在语言设计上风格自然与众不同　在第三　《西厢记》、《琵琶记》语言运用上的艺术经验，既有质　十一出《吐衷》里，一句“年少何须多感慨，请君就里分　朴古拙的一面．又有文雅清丽的一面．与单纯追求华　明说”，便把他的直率表露无遗。再看这句：“既一言相　丽语辞的骈绮派有着本质的区别．在明代逐渐构建起　许．九牛难挽。只得谋擒玉兔，计捉金乌．不敢辞危难。　种全新的传奇语言风格　古人然诺处，重丘山　我怎肯畏死贪生不向前。”寥寥　《明珠记》在文词方面，与之前姚茂良《双忠记》、　数语却把他的豪侠性格刻画得淋漓尽致．成为全剧中　沈采《千金记》、苏复之《金印记》等存在较大的差异：　极富光彩的人物　前者大都平实朴素．它则趋于雅丽，有时使用了风尾　一王仙客，在这里他是一个对爱情执著、真挚，对功　笺、芙蓉帐、翡翠堆等华美词语．但尚未填塞典故，堆　名并不十分热衷的人物形象　作者在塑造他时定是借　砌丽藻．时常能写出人间的挚情话、真率语。从文本构　鉴了王实甫《西厢记》的创作经验．所以他的某些语言　成来看．典雅的语言有利于文人曲家抒发自身细腻含　行为有类似张生的地方。如第六出《由房》王仙客窗下　蓄的情感．以展示自身婉丽幽邃的内心世界　而本色　偷窥无双时语：“针儿．引线休迟。愿效鸳鸯，与伊戏　那“明白而不难知”的语风，适合舞台演唱．符合大众　水　鲛绡莫剪，怕剪断两下牵丝　痴迷．他含情无意，怎　知道人在窗西？正是那花心未拆，蜂蝶先知。”使用华　的审美需要。可以说《明珠记》基本达到了通俗性与文　学性、可解与可读性的统一。《明珠记》也并非十全十　美．虽然语言使用上较为成功．但在情节安排等方面　美辞藻表达对无双的爱情．而且语言典雅．也符合他　的身份与学识。而在第四十一出《珠圆》中，王仙客总　结这一路来的风雨历程时说道：“我只道烟迷雾涨，又　仍存在瑕疵，可瑕不掩瑜，这丝毫不影响《明珠记》对　后世传奇作品的影响　它之后的作品开始沿着其开拓　这　谁知云开月再朗　我有云愁雨怨．万种思量　待相逢尽　的注重文词典丽的道路继续前进．并且越走越远．说向．相逢了一笑都忘。两情摇荡，好似倩娘香魄，夜　便是它独特的价值所在。总之。《明珠记》是一部值得　逐轻航．恍惚犹疑春梦忙。惭相偎话旧．相偎话旧，真　细致品味、欣赏的虽不完美、却含蕴深厚的较为优秀　成欢赏　”把这一路来的艰辛风雨用较为婉丽的语言　的作品　表达出来．简练却意味无穷　同时还反复吟叹，把他男　子的柔情一面展现给读者　他的形象忠诚而不愚钝．　参考文献　机智却不轻薄．在爱情戏的男主角中是可爱的。　［１］徐朔方，孙秋克．南戏与传奇研究【Ｍ】．武汉：湖北教育出版　无双，是一个孝顺父母，恪守闺训，既端庄稳重，　社．２００４．　又怀着热烈纯真爱情期待的姑娘。第四十一出《珠圆》　［２］范文娟．现代化语境中的２Ｏ世纪传奇戏曲研究【Ｍ】．北京：　文物出版社．２００８．　中，与王仙客共度良宵的话语：“寄恨传情，引得人魂　３】郭英德．明清传奇史【Ｍ］．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１．　飚。结尾收梢．成就人欢赏。谁料寸珠，功劳千样？共　［仙郎．今宵重得同鸳帐。”语言极称她大家闺秀的身　『４】郭英德．明清传奇戏曲文体研究【Ｍ】．北京：商务印书馆，　２００４．　份．得体而不失礼仪．即使在这极为欢喜的时刻。同时　Ｍ】．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　她又是一个特别懂得感恩的女孩．成亲时恳切地表达　【５】王卓．中国古代艺品菁华丛书【社．２００５．　了对恋人和侠士的感激．说“义士施偷天之计．郎君秉　６】黄竹三，冯俊杰．六十种曲评注【Ｍ】．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　介石之心”等等　从语言的表述中即可看出她是一个　【２００８．　深情重义的姑娘．形象完整又美好。　７］陆采撰．明珠记【Ｍ】　Ｅ京：中华书局，２０００．　总之．陆采在塑造人物时着重考量他们的语言．　［８］顾敦镖．明清戏曲的特色［Ｊ］．燕京学报，１９２７（２）．　在叙述的过程中基本实现了语言和人物身份的和谐　［萎擎ｌ２０１４年　期总瓤　期　１３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