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阮 波
阮 波
电子科技大学中山学院文化比较
与文艺批评研究中心主任、副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山批评家协会主席,中山作家协会副主席。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语言文学系,创作包括散文、评论、小说。评论发表于《人民日报(评论版)》、《 读书》、《 学术论坛》、《作家》 、《舞蹈》 等;散文曾获《散文》杂志主办的全球华人散文大赛奖等奖项。小说《别拿爱情说事儿》被收入《07-08广东小说精选》。自1999年出版个人著作多部。
09生活就像一所房子2014小说·文学新粤军
一个女人的来信
请原谅我此刻的混乱,半梦半醒的意识流,想到什么说什么。反正无论我说什么、怎么说,你都会用心倾听,最后一次,你就原谅我的满纸荒唐言吧。
你大概没看过茨威格的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因为这是男女之间存在明显趣味差异的作品。那是怎样一种悲凉的人生啊,一个女人的一生都给了一个男人,可他根本没有记住她,甚至不知道她是谁,连他们曾有过的孩子也没见过。我们之间的情感即便狼狈,我对你而言,应该不是陌生的了。可总有那么一天,我们会老去,会离去,那时,才可证实到底是时间节节败退,还是记忆不堪一击。
你是在意我的,我知道。每次我沦陷在你的眼眸,那是只有你我的宇宙,哪怕身边就是热闹而危险的世界。可笑的是,男人的人生里永远有比女人更值得在意的东西,不是吗?我知道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我甚至知道你又要说我误会你了,每次你都这么开解,可我怎么就喜欢这样的人?
只在一些极端的时候,最得意、最委屈、最苍凉的时候,你才肯放任自己的想念,才肯顾念到我。有时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一如亲情般不求回报、心甘情愿、委曲求全,且无所谓尊严。我就这样摇摆于你的精神分裂之间,一会儿慕容嫣一会儿慕容燕,这分钟柔情蜜意,就像中间从未中断过,下一分钟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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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切归结为“不正常时候的不正常举动”,强盗自有强盗的逻辑。常人无法避免的心虚胆怯,以及面对家人时那份该死的罪恶感,我懂的,可你的人格分裂Double了我的痛苦。
日子看似平淡地一天天过去,可我每天都得花力气去对付自己内心的任性,我担心自己会在梦中叫出你的名字,咬紧牙关不跟身边的人谈论你,是的,干嘛把自己绝望的热情向不相干的人倾诉呢?而你,又断不肯给我深谈的机会,害怕与我独处的时刻,我该怎么办呢?不在沉默里爆发,就在沉默里灭亡。而我,你知道的,完全没有爆发的力量与心态了,当然也是为了你,又不甘心灭亡,所以只有跟夏威夷的同学、香港的朋友(可惜非洲、南极没认识的)说说我们的故事,可连你是谁她们都不知道。远水救不了近火,歇斯底里的欲念在漫长的夜里神出鬼没,不停折磨我,憋急了就像祥林嫂一般拉着最好的朋友,要讲故事给他们听,有时是凌晨有时是半夜,如果知道你是谁,我保证杀了你的念头她们都有。她们听得如痴如醉,说像,真像!吓得我忙问:像谁?像偶像剧里的人呗!我的好友兼学生小杨同学,设计系的高材生,人漂亮身材好,本来暗恋我们系一位北京电影学院研究生毕业的酷哥熊老师,现在居然倒戈相向,爱上了我的爱人,甚至比我更加爱你。她对虚构的你如痴如狂,成天同情你,帮你说话,她说其实你对自己最不好,你对我不好,那是因为你把我当成自己(真会说话)。前几天在球场,她还对我说,做决定的人最痛苦,还缠着我要你的电话和地址,说要见你,一脸花痴表情,现在的小女生呀,我要像她们一样没底线的束缚该多好。可怎么说着说着我就被绕进去,成偶像剧女主角了呢?可见我们的情感段落还是难免给人低俗的印象。我此地无银地说:他俩都是我的朋友,我才没那么幼稚呢。不知做贼心虚的人是不是都这样极端幼稚。
是的,我与你发生了荒唐的事,没什么好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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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责备的。我不想也无法向你描述我内心的曲折,但我可以肯定,我用三年来荣耀你的一生。不知我离开之后,你还会有什么样的人事际遇,请你千万珍重,对身边的人好一些。
我们这一页才打开,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要翻过去了。我曾经属于你,非常短暂,所以,我对你的人生始终一无所知。你的朋友、亲人、童年、初恋、家乡、工作,甚至准确的身高、体重,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未知数,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们既了解又不了解。今天,我们已经无法再相互问候了,无论我怎样理解你的困顿、无奈和真诚,可总没有一个节日或任何一个平常日子的问候,我的人生该怎么过?我要走了,爱终究不是一个人的事,我曾经想做到“我的爱与你无关”,可如果人生真是一场修行,情感是否是其中最艰难的部分?
昨天晚上,我趴在这封信上睡去了……中午,小杨来了。我现在跟她最亲了,因为只有她还愿意听祥林嫂的唠叨,她说她喜欢我所以可以感受我,她执意认为你不是虚构的朋友,她认为你罪大恶极的同时还是值得同情的,她老说我们没完,在她看来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怎么完?但她又不希望我们再在一起。唉,她也走火入魔了。她叫醒我,说要给我听一首歌,叫《永远不联络》,她觉得特别像我们,我说无聊,可我一听就流泪了,“永远不联络,只为让你找个好的人生活,永远都只有你的照片陪着我,我想你忘记我会更快乐,我越是爱你越是咬牙忍着,当初……放你走,如今不能再让伤害重来过,秋风把树叶吹落,又想起跟你走过的场所……”俗不可耐的歌词背后往往有真理,这些是不是你想对我说的?
作为一个智商正常的成年女子,当初那样上了你的车,就知道有下车的一天,只是管不了下车时的仓惶和难忍了……女友们骂我在男女问题上直接得简直没脑子,我也不是不知道你们男人心里那些
.com.cn. All Rights Reserved.俗气可笑的想法,可就算是极俗的结果,又怎样呢?我喜欢自己的简单不做作。
二人的孤岛
其实,每个人一生中的选择实在是极为有限的。你曾说,这与你建房子的道理大概是一样的:一所房子,当你设计建造好之后,就不大会有改动的可能性了。住进去之前,你会装修,哪怕你再喜欢一种装修风格或某件装饰品,你都必须以房子的既定格局为归依,因为那些东西毕竟可以舍弃,而房子本身是很难改变的,就算大动干戈,也极为有限,你得考虑到房子的受力与安全。
但是那个夜晚,你我还是选择了改变,不是吗?即便我知道你不算一个勇敢的人。那个晚上好像没有月亮,夜里还下着细雨,一望无际的湖面如此宁静,你撑着伞,右手轻扶我的腰肋,在铺天盖地的树影下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对对方而言,我们还都只是一个陌生人,在刚刚认识二十四小时之后,除了直觉,还是需要一些啰啰嗦嗦的自我介绍,比如小时候在什么地方长大,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一些介于有关和无关之间的话题,过于有关的是会破坏气氛的。我们甚至谈到了法国总统萨科齐和那比他高出许多的模特妻子,在公众场合我们看到的这位法国第一夫人,永远穿着优雅的平跟鞋,这是对男方的尊重,也是女方资本的展示。这个话题源自于我脚下的那对金色高跟鞋,在一个晚上的流连忘返之后,真的有点让人痛不欲生了,恨不得把鞋子甩掉,打着光脚的感觉一定特别舒服,可是你说:“地面这么潮湿,你不是来例假了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的鞋子穿在了我的脚上,我的高跟鞋被你拎在了手上。我想我们的模样看上去一定十分滑稽相衬,你就这样穿着袜子在泥泞潮湿的路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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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而你的鞋子很大,与我的身材比例十分不协调。我想,那时的自己一定像个穿着大人鞋子的小魔法师,还是那个到了十二点就必须逃走的辛格瑞拉,因为害怕十二点钟的来临,干脆把脚上的水晶鞋脱
下以阻止命运的发生。你说不知道谁是辛格瑞拉,男人对《灰姑娘》这类每个女孩都铭记在心的童话,大概也没有过多的印象,男女不同频道的问题。
我就这样行走在那条小径之中,无法顾及到命运是否做了最阴险的安排,就算知道是在走向毁灭,却也没有丝毫的不安与胆怯,此刻的我心满意足。是的,我觉得这个晚上超越了之前几十年生活的总和,生命中曾有的那些忧伤似乎都在褪去,就算不是命运为我策划了这样一个夜晚,我也要为自己制造这样一个夜晚,我也要为了这晚扫清一切障碍。再后来,你把我背在了背上,我的下巴抵着你宽宽的肩膀,两条结实细长的小腿在空中抡着,想起了小时候在爸爸背上那种被宠爱与受保护的感觉,那已经是很远很远的记忆了。真希望这条路可以一直走下去,永远也走不完,当然,那样你会累死,我怕你受累,但是也高兴你受累,我高兴成为你的负担。
那个晚上,我们站在湖边的山径上,看到我们所居住的那个城市,仿若一片空城,整个世界都熄灭了,只有几星灯火尚在闪闪烁烁,呼应着两朵灵魂的燃烧与绽放。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可我们仿佛是这个世界的孤儿,与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有对方的存在,我们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感情这回事,如果说没有其他更多的价值的话,起码还能使人更好地认知自我。
我说:“你的样子有点像一尊佛……”猝不及防地,你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我的下半句话,我感到口干舌燥,看到黑夜里裂开了一道口子,一丝光线闪进了我的脑海,我居然还瞪着眼睛,两只手垂死挣扎般抵住你的胸膛,好像这样就能将彼此的身体与嘴唇分开,可绵软的双手在强大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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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面前只是徒劳。那一瞬我搞不清自己想要还是想拒绝,只知道我在这世上等了你好久。
事后,居然完全想不起当时的感觉,好像这才是我的初吻,紧张到了没有知觉?不知过了多久,你抬起眼睛望着我:“我还是佛吗?”
三 年
王菲的一首歌里唱,坐你开的车,听你听的歌。在你的车上,我们听过无数的怨曲,还记得邓丽君的那首《三年》,用拖得很长的尾音嗲声嗲气地报幕 “三——年——”,逗得我们躬身狂笑了半天,也阴阳怪气地学了半天。歌里唱:左三年,右三年,这一生见面有几天,横三年,竖三年,还不如不见面……为什么还放不下这条心,情愿受熬煎。歌词浅显,人心易懂。在分开之后的三年里,不知依赖多少的怨曲,才把日子一天天地打发过去,有时候真的是一分一秒地熬着过的。岁月真漫长啊,却有着不动声色的力量,窗前的风景天天幻化,门前的小树长成了大树,什么样的防腐剂才能与爱相抵,将情感保鲜三年?
情感这东西就是这样,不是在天堂,就是在地狱。原先呆过的地方,在一起时连空气都是柔软的,花草树木美得那么自然,点缀着两个人的舞台;可一旦分开了,一切就变成了刑伤之具,依然拨动心弦,可在没有了对方的舞台上,就是一场凄凉的独角戏。
第一年是在等待中煎熬,在煎熬中等待——等你平复自己的情绪,等你处理手头的事务,等你应酬,等你休息,等你上班,等你下班,等你升官,等你发财,等你生病,等你痊愈,等你老婆孩子来,等你亲戚朋友去……等到白了眉毛白了头发。每一个晚上,在经历了蒙太奇般的画面回放之后,便是漫长的绝望,听着家里面那台老式挂钟每一次的敲打,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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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一点点亮起来,那绝望却又在涅磐之后,倔强地生出一份新的希望与等待,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夜里偶尔睡着的时候,我也没歇着,会做各式各样的怪梦。看过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知道梦的逻辑可能比你醒着时更准确,以前好几次我都梦到了生活中真实发生的事情,身边亲友的经历证实了我这一能力。那些梦离奇古怪,但有迹可循。
在一个梦里,我被一大堆百合花围绕着,接着你走了进来,轻轻地吻了我一下,我马上发现那些百合后面藏着其他人的脸。还有一次,你在梦中十分忧伤地跟我说:“我是判了无期徒刑的死囚,你拯救不了我。”我甚至梦到不曾相见的你的母亲,老人家在一所医院里,像是得了什么重病,叫人到处找我,说有话跟我讲,后来知道是你病了。
白天醒着的时候也是迷迷糊糊的,有时候真的分不清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梦,我的灵魂在身体里作困兽之斗,每个人见到我都问,你怎么这么瘦?我相信能量守恒,它的解释不是“这辈子流了多少泪,下辈子就有多少笑”,下辈子的事谁管得着呢?而应该是“你流了多少泪,别人就有多少笑”,或者是“你的灵魂曾经愉悦,你的身体就多了毛病”,诸如此类。真正的能量守恒,在情感世界里其实只有一句话,“爱有多销魂,就有多伤人。”
到了第二年,我决心要有一些新的改变,决心要用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来代替“想你”这一毫无创意的事。可是那些印象和念头像不倒翁一样,打倒了又站了起来,神出鬼没的。我们在同一个城市里,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但我们再也没有碰到过。有时候我会想,对你而言,这座城市会不会因我而有所不同了呢?当你行驶在四顾无人的夜路上,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陪伴着你,车胎发出摩擦地面的沙沙声,这寂寞而单调的声音,有没有将你的寂寞延伸,一直延伸到我的身边?
.com.cn. All Rights Reserved.第三个年头,我有了一个新的伴儿,跟你一样不大爱表达,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笑话,他唤我冰儿,不是吹捧我冰清玉洁大概就是揶揄我的外表冰冷吧。而我的内心呢?要让自己不再神经衰弱,只能把心练得冷冷的、硬硬的。直到有一天,我回家吃饭,忽然发现母亲不大听得清我的每一句话了,我恨自己沉浸在你的世界里太久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亲人。两年多了,我生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可你又要说:有这么严重吗?当初,我说“质本洁来还洁去,可偏偏遇到劫数”时,你就是这么问我的。你觉得自己的真情被辱没了,而我却觉得你看轻了我们的感情,误读是语言存在的意义之一,我们真的不是同一频道的。后来想想,才明白贾宝玉与林黛玉同样委屈,为爱受苦才是人间千年不变的真理。现在,我要回答你,对我这么认真的人来说,真的有那么严重的。我无数次向你发出求救的信号,而你从来不肯施予援手,你真的可以无动于衷吗?我是靠着他才慢慢走出来的,我活过来了,就像常说的,上帝在一处关了门,又在另一处开了窗。然而,也只是活过来而已,我这么说大概可以满足一下你脆弱的虚荣心,让你暂时好过一些吧。
过去的两年,像是过了两辈子。从第三个年头开始,我强迫自己不再心惊肉跳于每一次门响、每一个电话,不再担心会错过什么。我知道自己不可能等到了,无论你的人生发生什么我都不可能等到了,我得学会承认你的人生与我无关。我不能再顾念你了,我应该得到一个新的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不是吗?我们能做的,只有目送对方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开始跑到世界的各个角落,跑到那些能把你的痕迹消灭得干干净净的地方,一些可以重新激发生趣的地方。姿态有时很重要,连自己都可以蒙:我很累/我懒得再想/不如打开天使旅行箱/朝下一站前往/美丽的风光/宽阔的远方/我遗忘是多少有一些佯装/我不忘那又能怎样?……所谓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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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行了行了,不再捯饬歌词了。每一首歌,唱的好像都是我们。
上月从南非回来,那里地遥山远,那里香槟空气,那里种族纷争……最主要的是,那里与你完全无关。途经香港时,见了我的两位女友:一位是美籍、韩裔、北京长大、婆家在香港、娘家在澳洲的崔女士,十多年前刚认识她时她跟了我好几条街直到酒店,差点误认她是“同志”;另一位是在香港中文大学读人类学研究生的princess zelda,与意大利男友分了手却对意大利美食着了魔,对无论大小事物都有一套深刻的人类学社会学看法,随口就是“碎片化”这类专业术语,弄得吾等所谓的大学教授云里雾里,好在本人天生冰雪武功尚可,才勉强跟上这位被人类学怪伯伯拐骗的田野小怪物。她们带我到沙田的一间上海菜馆,确定吃什么之后,疑有节食倾向的这两代人开始共同声讨:香港在五光十色多元文化外衣掩盖下的单一顽固本质、中产阶级“癫狗”们被精英主流文化摧残却又极力维护……一个迷惘中年,一个愤青,我无须动脑插话,我释然而又快意,时差没倒却不停大嚼。最后这顿上海晚餐的结论是:人生只为两个目的——改善自己、改善这社会,不外如是。为了显示本人的存在,我又傻头呆脑地追问:若果改善自己的同时又很痛苦怎么办?她们对我愚不可及的问题给予了清晰指引:那就不要改啦!我真为她们感到骄傲,我知道她们真不是忽悠我,我知道她们爱我。本来还想问:若果爱一个人却不快乐怎么办?不知答案会否是:那就不要爱啦!不过问不问也没什么差别,人活到某个阶段,自然豁然开朗:没有什么更好,也没什么更坏。实在不行,宗教就是为这种事情发明的,要不学我——即兴行走,一想起你就走,走得越远越好。我又想起princess zelda小怪物提到的那个时间命题:发生过吗?还记得吗?想记住吗?
“All those moments will be lost in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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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ke tears in rain.”我尤其喜欢后半句,多有文采多有想象力啊!我们的一切,在无限浩渺的宇宙里,在时间长河的沙漏里,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啊。想想,不如将人生在世的两大目的改为:取悦自己,取悦这世界。
现在,我们依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但我已经感觉不到你了,真的,我已经感觉不到你了。这既是我想要的,也是我一直担心害怕的结果,你说人有多矛盾。我逐渐意识到我们距离太远了,这么久了,应该清盘了,虽然我还爱着你,可我再也不想离开自己的爱人远远的,永远只能在远处看着对方——无论发生什么,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喜欢跟他吃得饱饱的,搂着暖暖睡去,我认为爱就是朝朝暮暮、日日相守的平凡幸福,清淡的饭菜,温馨的电影,心里开了花。他是不是上帝派来替你爱我的那个人呢?这样说不公平,可他对我真好,比你……反正这辈子没人像你这样锻炼过我。恼你那天的反应,你不是叫我带他给你看看吗?你不是想知道他吗?答案还是王菲的一首歌,“把心给了你,把身体给了他,把电影票给了你,把座位给了他,把情节给了你,把结局给了他,把烟花给了你,把节日给了他,宁愿什么也不留下。”是啊,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可你让我懂得了他的可贵。
每一首歌,唱的好像都是我们。
四次分手
有些人说了一辈子“分手”,却永远在一起;有些人从不提“分手”两个字,却如同生死相隔,永不再见了。
从我走进你的视线,走进你命运的那一刻起,其实你已经开始了对我的抵制。我是在分开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才幡然醒悟你对我的这种抵制与爱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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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只不过最初的周期是十天半月,后来逐渐延长,直到有一次,你好像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几个月。这次之后,电话里的坚硬碰撞和迂回,占满了我们的情绪,也占满了之后的每一天。
还记得你第一次离开我的那个早晨,我从隔壁房间过来,见你背对着我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窗外,不知是在看窗前的那块绿地,还是向着自己家的方向看些什么,你背对着我,因而表情不详。听到我的脚步声,你转过身来,见你眼里有一抹凄凉。你迎上来,轻轻地把我搂在怀中,那一刻,突然有一种恐惧和绝望弥漫在我们之间,你什么也没说,我却感觉到了在劫难逃的分离。这个念头出现得有点含糊,但是心痛的感觉却十分清晰。我听见自己对你说:“快走吧,你不是要开会吗?你会迟到的。”好像把你赶跑,就能把那难忍的疼痛赶跑似的。你嘴角似笑非笑地牵动了一下,神情苍白,走出房间,从大门出去时毫不犹豫地把门带上了。这个动作让我确定,这是一个永远的离开,我追到门口,把门打开,你已经不在了。再走回房间,看到床上的毯子叠得极为整齐,放在了枕头的上方,也是一副告别的姿态,这是命运给我的又一次暗示,这次我感知到了。那个难以忘怀的早晨,我的智慧开启了一切的洞察力,感知到了大家都没说出来的信息。其实前一晚,我们已经在为这次告别做铺垫了,我说自己老睡不着,怕相互影响,到了隔壁房间。那一夜你睡着了吗?埋怨我了吗?我好像睡着了,又好
像没有睡着,一大早赶着去叫醒你,你临走时,我在后面喊了一句:“晚上一起吃个饭吧?”那一整天,翻来覆去在我眼前浮现的都是早晨的一幕,后来天黑了,越来越黑,我坠落到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反倒渐渐地感觉安全、踏实起来——不就是我们的这餐晚饭吃不成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我的心像是被刺中,听到了咝咝流血的声音,接着肺叶、肝脏、肠胃、子宫,先后感觉到了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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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所有最重要的脏腑都被重创了,接下来的疼痛即使铺天盖地,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皮肉发肤等身体的其余部分了。这话谁说的?在后来的两年中,我的体验的确就是这样,这种疼痛的感觉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找不着依附,被困在体内,身体的痛自然就是免不了的了。在这份强大的痛感面前,自尊是什么,矜持是什么,它们变得不值一提了。
转眼快过年了,冬天的眼泪冰凉冰凉的,在我家窗外的那片绿地上不停地流淌。
我知道你再也不会来了,可我不能不找你。谁笑我痴都无所谓,你在法律上是谁的配偶也没关系,在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哪有丈夫失踪几个月,妻
子不管不问的道理?我想你了,我快疯了。
我给你打了一个电话,不知道说什么,声音有点哽咽。你问我感冒了吗,语气自然得就像不曾分开过,接着就跟我开起了玩笑。
我说:“你畏罪潜逃啦,还这么开心。”你反应倒快:“现在不是被你缉拿归案了么。”“那你还可以再次潜逃啊,”我说,“潜逃还不容易么?人只要得了某种病,就算暂时松懈了,迟早还有复发的一天,除非你十分十分地小心。我们之间就像一块豆腐,那种嫩嫩的内酯豆腐,碰不得、抓不起,下锅即溶,你拿它有什么办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还能怎么办?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我又听到了身体被刺后血液咝咝的声音,这回是两个人身体同时发出的声音。
我避重就轻:“你在干嘛?”
“带孩子咯,还能干嘛?我这里像花果山,几只猴子在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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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等你吃饭么?你一直没有给我电话,我也就一直没吃。”
“你何必为难自己呢?”语气里是佯装的轻松。“我除了为难自己,还能怎样。”
又过了一段日子,其间偶有通话,多少透着气数已尽的气象。好像已经是春天了,身边的人都是嚷嚷着要去上坟拜山这些事。你说买了那两本我想看的书,我说那你晚上给我吧,你又说乡下有亲戚上来,不能跟我一起吃晚饭了。晚上八九点的时候,电话响了,你说在我家楼下,还要赶着去游水。即使我的智商不高,这些前前后后的托辞也明摆着是一种抵制,可对于这样几乎半年一次的见面,我还是不舍得放过。
“那我下来。”“你游泳吗?”“随便。”
我就这样上了你的车,见到了你的人。一切恍如隔世,你将一颗巧克力糖送到我的嘴边,我勉强咬了一口,居然还有点羞涩,这么久不见,我们算熟人,还是陌生人?进了游泳馆,有人跟你打招呼,他们的眼光在我的脸上身上来回扫射,我强装镇定地下了水。你在水里先看我游了几趟,又陪我到了一个稍暖的池子里泡了一会儿,溅起的水花在你的脸上闪烁,我们在水中交谈,四目里都含着笑。水实在太冷了,我上水在旁边的椅子坐下,看你像鱼儿织网似的在水里来回穿梭。接着随手抄起旁边一本杂志,杂志上正好介绍你给我买的书。你上水后我让你看,你在外面等我更衣的时间把杂志看完了,你说其实书刚买完就看得差不多了,没觉得多好,不过是作家用自己私生活的噱头来吸引读者罢了。
“真真假假又何妨,小说嘛,有销量没什么不好。”末了,我又开了句玩笑:“你要对我好哟,小心我把你写到书里,虽然我是个没什么才华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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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成谶,命运不断给予了我们暗示,可如果我们对每一个暗示都能成功关注的话,那就不是命运了。
夜里,我们稀里糊涂地又来到了当初的那条山径,听着车上的老歌,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滑,我叫你把脸转过去不要理我,我为自己的眼泪与悲伤感到难为情。你递过来一张纸巾让我擦擦,我还是止不住地流泪,你又说是音乐惹的祸,要把音乐关掉,我调侃说你才是催泪弹,只有你消失了才能止住这些眼泪。
“亲我一下吧。”我任性地要求,顾不得矜持。你克制地在我唇上逗留片刻,很快又把头扭了回去。
“别动,我的润唇膏是带一点颜色的。”我的手指隔着纸巾轻沾你的嘴唇,你就这样子爆发了,依然是突如其来地堵住我的嘴,抚摸着我宽大的细格子衬衫下的身体,我的脑袋“嗡”地一片空白,你的举动既惊吓了我,又让我觉得有些好笑。这回,还没来得及不好意思,我的头已经枕在你的腿上,你的手臂环绕我,托着我的脑袋,你的舌头在我嘴中搅动,手在我衣服与皮肤之间盘旋,身体里有某种东西被一点点地推向一个不明的高处,我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噔地一下将身体坐直。
“不行!”我叫道,再往下我们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你倒没有恼我,估计是觉得我这痉挛的动静也颇为有趣,宽厚地把我搂进怀里。我仰视着你,你原本清晰的五官消融在黑夜里,变得不真实,我甚至有点认不出你,只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我的天。
“没什么,你是对的,送你回去吧。”我还想在湖边再呆一会,我拉开车门起身,手腕却被你一把扣住,“赶紧回来,晚上树林里有虫子和蛇。”
我只能乖乖坐回车上。路上我们都很恍惚,一直无话。我靠着你的右臂,两只手紧紧地环着你,好像十二点钟一到,你或我就会真的在童话里消失一样。春深了,依然乍暖还寒,我穿着靴子和外套,还是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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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阵阵寒气,在你身边我总是弱不禁风的,彼此的存在使你更男人,而我变得更女人。我喜欢开着车窗,一阵风过,你的关心赶在寒气袭上身体之前:
“又冷了吧。”
“不怕,我抱紧一点你的手臂就暖和了。”这一刻,黑夜,路上,车里,我需要依赖你短袖衫下手臂的温度而活,尽管那么短暂,你的体温却温暖了我后来无数个日日夜夜。
某个路口的红绿灯前,你问我:“你不是要找红绿灯吗?”
“知道为什么吗?”你一脸茫然,“为什么?”
“因为车子可以停下来,司机可以吻我。” “这种事像你干的,我不行。”
我瞪着你,你犹豫片刻,还是把脸伸了过来,亲了我一下,然后摇摇头,“你呀,像个孩子,任性比好色还可怕。”
我大笑,孩子般满足的笑。
到了我家楼下,你终于放松了,可也知道尾声逼近了。你把我爱听的歌扭得大大的声音,将书递到我手上,“把东西拿齐了。”
忽然间,那种预感又出现了:再也不可能坐你的车子了,因为什么都不会落下,我没有再上车的理由。
“那我走了。”已经足够甜蜜了,我不该再有任何贪恋。
你不舍地把我搂在怀里,亲我。下了车,拉开楼道的门,回头发现你还在那里看着我。进了房门,电话响了,你支吾了两声,最后说:“到家了么?”等我回头想嘱咐你开车小心一点的时候,你却再也没有接听我的电话。
每一次告别,你我都是落荒而逃。
那晚之后,我们没再见面,这是我们的第二次分开。
.com.cn. All Rights Reserved.几个月后,一次设计建筑界年会上,我们又被命运扯到了一起,这是不是命运为我们两人或其中一个设置的又一个无耻的圈套?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去,完全可以找个借口推辞掉,可又受不了见你的诱惑,这种诱惑实在太强大了,心中跳动着一千一百个念头和疑问:你还好吗?现在怎么样了?还想我吗?你会不会去呢?其实,你的状况说不定也跟我一样。
会议是在外地召开的,我们先按通知的时间、地点集中,再一起出发。我先到,坐在车上的时候,见你匆匆而至,眼光急切地在车厢里逡巡,我赶紧调开目光,避免了与你的对视。直到机场入口处,我们都很沉默,期间你主动给我递机票,我接过之后就转身离开了。之后的整个飞行过程和下午的行程中,你就像霜打了似的,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我发现你比以前还瘦了,这让我心里浮起一阵虚荣的快意,好像自己的形容憔悴也因此减轻了似的。第二天,我决心不再为难你,你仿佛心有灵犀,主动过来招呼我,“怎么穿这么少,不怕冷么?天气不太好啊。”
“管得着么?”我笑笑。
那一整天,你都在我周围活动着,我们无论扎在哪一堆人中,言行举止无非是把对方当作真正的观众罢了。你的表情看起来愉快轻松,就像放晴的天空。奇怪,老天凑热闹似的,阴霾之中居然钻出了太阳。晚上吃饭,你多喝了几杯,到处跟人敬酒,到了我的身边,手在后面偷偷绕着我。
“你怎么不敬我酒呢?”我还真想跟你一醉方休。“我从不跟你喝酒的,我可以帮你喝。” 旁边有人起哄,不知怎么调侃起我的太过单纯。我强烈反对,“不是单纯,是傻,智障加脑残。”酒足饭饱之余,过马路的时候,你趁乱又过来搂住我的肩膀,说,“刚刚有几个女的在前面。”
“我看见了,你不就喜欢女同志么?”“我跟上去一看不是你,吓一跳,马上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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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其他人跟了上来,我们只好暂且打住。你的步履有些不稳,被其他的人搀着走开了。
会议结束的那一天,我们拖着各自的行李准备离开。我正琢磨该怎么跟你告别时,发现你在帮别人拿行李,女的。毫无理性地,当初那种内脏被搅和的感觉再次发作,我拖着行李箱大踏步向前,你一路跟在后面。就这样从飞机到汽车,我们的行程结束了,一切又回到了来时的状态。
那是分开一年后的年底了。从那以后,我再没给你电话,我们又一次失散了,在茫茫人海中。
第二年的清明,你的电话不期而至,但又像是预料之中。
接到你的电话,心里还是涌起一股难言的欣慰,“怎么,又来给我‘上坟’了?”
“我好想你。”
“想到什么程度?你知道我小时候想妈妈,想到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那你呢?”
“反正就是很想,想讨好你,行吗?”你无视我言语之间的不恭,完全不接招,这是你擅长的。
“行,送我一颗鸽子蛋吧。”
“钻石这东西有大有小,有贵有便宜,很廉价的也有。”
“你看着办吧。要不,就把你那对我穿过的旧皮鞋给我吧,我还要那顿失约的晚餐,我还要湖边的夕阳,我还要很多很多的香槟玫瑰,并且不准在晚上见我,你都快成夜间出没的妖怪了。”
你都一一答应,照单全收,还趁机笑话我的小心眼,“我是夜间的妖怪,你是吃醋的妖精,我们正好天生一对。你什么时候见我?”故意降低身价取悦对方,这也是你擅长的。
“让我想想吧。不过,你得先说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穿的是什么。”我的无望已经演变成无法压制的玩世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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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上(总第651期)
你开始没听清,“你的造型那么变化莫测,穿过那么多的衣服,我哪记得清楚。”
“第一次穿的。”我强调。“白色连衣裙。”几乎冲口而出。“你喝醉了吧。”
“不要以为喝醉了,就不是真话。”
“那你每句真话里都是酒气,你只有喝醉了才找我,每次亲我时嘴里那阵酒味都可以把我熏醉了。跟你一起,不是被熏死,就是被气死,在你也许只是消遣。我现在一看泡沫剧集或是八卦新闻里的女主角就会对号入座,我快成这辈子为你流泪最多的人了,也快成现实生活中上当受骗的天字第一号女主角了。”
“你能不能不这么伟大呀?这么有智慧的人怎么也成怨妇了呢?知你受了无端的痛,这痛且苦、干而涩的滋味,恐怕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承受的。”
你被我的愤怒激怒了,第一次坦承自己的感情。这次电话是在你获得建筑学会的一个年度大奖后打来的,我事后才知道。也许是你的事业有成,也许是感激我没给你带来任何破坏性后果,也许想与我分享你内心的喜悦,也许仅仅就是心血来潮,像以前一样想我了——也许,是我小人之心。
后来你病了。前面提过,我梦到你的母亲在医院要见我,给你打电话才知道病的是你。我们之间真的有心灵感应?那我受苦的时候你在哪里?如此看来,我才是你的保护神,你却不是我的。
你生病,是我们第四次的相亲相爱与分离。这次,我是真的要离开了,离开一个随时都会离开我的人。
五楼病房
你得的是胆结石及胰腺炎并发症。
你住院后,除了想帮你,我更想知道自己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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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生病的原因。为此,我翻查了不少资料,这也是你不知道的,我们相知甚短,有许多事情你都是知之甚少的。中医认为思伤脾,思虑过度亦伤血,肝胆主血,亦伤肝胆。你还常常泡在酒里,所以,我就算不是你的病因,也是导火线之一,我有罪。我们本想肝胆相照,最后却七痨五伤、肝胆尽毁、身体受过,我们的百转千回、颠来倒去、爱令智昏,忽略了命运的一切暗示与阴谋,该到清算与放弃的一天了,谁能与天意相斗?我已经无可奈何。
这些年来,你背负的十字架轻省得了吗?试着好好停下来过吗?什么七荤八素的东西都搅和在一起,发酵得像无处不在的空气包裹着你,可真正该往心里去的那些东西呢?如今来点动真格的,你就被压垮了。我自然可以倾诉、任性、另寻新欢、我行我素,可你呢?除了一往无前的受着,别无他法。我愚蠢的心疼又能改变什么?我绝不能放任自己去同情你的,否则,便又打回纠纠缠缠、痛不欲生的十八层地狱。我怕自己有一天会疯掉,曾经问过要跟我结婚的对象,“如果我疯了,你怎么办?”他说:要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要你,你一定比现在好对付。他是不晓得我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你们都不晓得。我不是说你应该住进精神科病房,而不是内科病房吗?因为你精神分裂、双重人格,需要医治。其实,我也好不到那儿去:我一会儿觉得什么都不在乎,我就是你的小女人,不想改变你的人生,也不为难我们自己,你轻松、我自在地跟你过下去,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很乐观;一会儿又觉得你要不起我,我们之间的问题有着千丝万缕的复杂性,功名、孩子、习惯、从良、环境……每一个都是死结,我很悲观。
我一如往常般,在是否见你的问题上矛盾了许
久,最后,无论是幸灾乐祸还是水深火热,我决定大大方方地去看你一次。你说你吃饭盒,我给你带去了妈妈煲的汤,那天我实在忙得没办法为你亲自做饭:白天,学院里有我的美学课;下了课,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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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病房,你躺着动不了,“不好意思,要你伺候我了。”我知道你难得跟我撒娇,心酸难当却又觉得不该再亲近你,手忙脚乱地将汤洒了你一脸一脖子。我从没有给一个成年男子喂过吃的,感觉极不自然。
“我洗不了澡,能不能慢点,到时身上、床上都臭了怎么办?” 你委屈地投诉,我还是没什么改进,我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与情绪。最后没办法,你只能呼护士帮忙,坐起来之后自己吃。我在一旁看着,本应拿毛巾帮你擦洗干净,可那晚帮你擦拭唇印被吻的情形涌上心头,昔日的印象阻挡了我的行动,歪曲了我心中快速生长的疼爱与同情,我甚至在你头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坚定自己的成分多于泄愤,你的回应是,“还有一边没打呢。”
我也已经被你扭曲了,亲爱的,我们的爱就是我的灾难,不仅要远离,还要毁灭一切被爱毁灭的机会,这才是我日后安心生活的保证。
后来进厕所洗碗,看见里面尽管收拾过,还是有点凌乱。但逃出生天的想法,以及对自己身份、资格的纠结,使我制止了自己帮你收拾的冲动。把吃剩的东西倒进垃圾桶时,无意间发现里面好多烟蒂,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抽的,可谁会在探视病人时抽这么多烟呢?我原本以为,你不是早已分析、权衡并且平静接受我们这样子的一个结果和相处方式了吗?
离开之前,本想跟你最后拥抱一下,只能自己保重自己了。可命运再一次阻止了我,有人来了,我匆匆离去,像做了什么违背良心的坏事一样落荒而逃。我们还是用眼神表达无奈、关心和告别,我们早已精于此道,无论身边什么人、多少人,我们只能通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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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互读对方,这是不幸之中最大的幸福了吧。
第二天,电话探病时好像给你惹了麻烦,你对我的“以怨报德”缘于你老婆的到来,她抽出时间看你来了,而我之前的出现使你无法面对家人了吗?其实,那天你说她来了,我心里挺安慰的,一是我安全了,二是你终于有人照顾了。别的人(包括我)做这事名不正、言不顺,她是应该照顾你的人,她来了,你的天就光亮了,你就不可怜了。亲爱的,我不傻!内心的困窘时时包围着我,使我在病房里对病人的态度十分粗鲁,不过也无所谓了,我无须给你留下什么体面的印象了,不是吗?事实就是,无论她还是谁照顾你,都没什么区别,你高兴就好;无论你还是谁在我身边都好,我依然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想起两年多前的某个早晨,我有事要早起,你按约定的时间打电话叫早,我迷糊中听到你的声音:“你美吗,你寂寞吗?寂寞的美女,赶紧起床吧!接你的人就要来啦。”后来你问:“没人住得比我离你更近了,你开会的地方在我上班的路上,为什么接你的不是我?”可我们不总是这样吗?不是顺不顺便的问题,而是应不应该的问题。
我坚信自己就是你的保护神,我们在一起你怎会有事?我打听一切可以令你痊愈、康复、那怕只是舒服一点的办法,民间的、中医的、精油的,我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技,我就不信治不好你。只要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世上没有治不好的病,只有不想治好病的人。一个壮年男子怎好意思让病痛把自己撂倒?不是说“一生钟爱之人可以当药”吗?想起我的一个学生和她那无法分手的男友,男友每次生病都要她带去看病,不管她多忙,我曾替她不值,她后来告诉我他的“巧克力泥”故事:基于种种不可理喻的原因,他母亲从他出世起就对他很漠然,小时候给姐姐吃巧克力,就是不给他,他实在忍不住,从花盆里抠那些跟巧克力很像的泥土吃,他想味道应该差不多吧。我想我的学生就是那个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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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注定的药。可就算我是你的药,我怎么帮你?我不过是你醒时的梦,寂寞时的影子,不为人知的故事而已。我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从认识的那一天起,我不停检讨自己,怎么糊里糊涂就犯了错?为爱犯错也还是犯错,可返观我们的当初,我想不出有别样的选择。我们那电光火石的开始,生下了惊世骇俗的孩子,我喜欢将我们之间的感情看作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是那么干净、那么漂亮、那么耀眼,可一旦这孩子死去了,我们也就没有任何交集的理由了。谁也没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除了感情,可这就是最奢侈的了。我们原本生活在各自的世界里,没有背景、没有阴谋、没有预兆,感情就这样狂风骤雨般地发作了,我们甚至不认识对方。你曾问我,为什么在认识你的24小时之后就毫不犹豫地跟你走了,我说不知道,可是很肯定,肯定什么我还是不知道。那你为什么在见我的第一眼就终生难忘了呢?你说,因为我美丽而善良、清纯又智慧,这样像唱歌一样的调调一定也是哄骗我的吧?其实你同样说不清楚。我对这份感情是那么的心存忐忑,深怕我们这初生的宝宝经不起风吹雨打,可你却忍心让他窒息而死。我依然是那个在人前装得很酷的家伙,甚至在两人相处的时候也没有流露更多,因为我知道自己在你天枰上的分量。我这头没有足够的砝码,我能依赖的只有情感和命运这两样世上最不靠谱的玩意儿,轻如稻草,朝花夕拾,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注定失败。我不想伤害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除了我自己,实际上我愿意赴汤蹈火,愿意去承受更多的委屈和你给的不公平。
我真的尽力了,所以只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你只是匆匆途经我世界的一个过客,我也终究是要走的,从未真正走进过你的世界,也无所谓离开。我想,跟一个有家室的人求证是否爱我,这本身就是个问题——就算是爱,也是错爱,就算是情,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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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是浪费表情。当初真的只想跟了你就算,一切随它去吧,可要说没期待也是假的。你发神经时喜欢在我的眼前展开一幅新生活的画卷,美好未来似乎指日可待,迎面而来的总是现实的当头一棒和遥无止境的黑暗。
可如果我们注定没有结果,注定总是匆匆而过,为什么会留下长久的思念和回忆呢?
六本书
还记得吗?我们交换过6本书。如今,这就是我们手头仅有的念想了。
两本是你买给我的,我想看的;两本是你跟我要的,我自己写的。
还有一本是方方的《桃花满天》,我最爱的小说之一,你生病时拿去给你打发时间,我说里面的那个“粞”像你,内心孤傲,外在随波逐流,可你到底怎么了?是什么损害了你的自尊,难道是粞的男女关系?可我认为他的感情专一执着。为这本书,我们爆发了史无前例的一场唇枪舌战。
“刚才我太太在,不方便。书看完了,没有特别感觉,里面的关系乱七八糟,无非是无病呻吟,可能是我的缺陷吧,反正是无法投入。”
“哦,我又被忽悠了,书是你要看的,好不好看不重要,不要侮辱作者的智商。”
“我说是自己的问题,没有侮辱作者的意思。”“给你书看,本为纪念,没想让谁投入,看来你的确有病。”
“我看完了,跟不上你们文化人的调儿。”“文化人再弱智,也还知道什么叫指桑骂槐,什么叫诚恳。补充一句,本人也讨厌乱七八糟的关系,你知道我指什么。”
“生活不是小说,关系不是说有就有,讲缘分的。”
.com.cn. All Rights Reserved.“一切就算我的过错好了。就算有错,也不该对我毫不保护吧。”
“没人说是你的错,不要生气了,好吗?有些事情不是主观层面可以解决的,时间会消磨一切。”
“开始是故事,结尾是事故,可惜还是俗套。”“为什么不能都是故事呢?”
“我跟你之间,不可能再发生任何故事了。”“故事可以有很多的演绎方式,未必总如以前,但还可以是美好的。你对我有太多的误解,我原想像家人般相处,不一定朝夕相对,却有亲近的感觉。”
“少来了,你对亲人会有冲动?你当我亲人就好了。”
“我们的一切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始终在我心里。”“本不美好,何必强装。”
“好与不好,可能只有自己知道;装与不装,亦不足以为外人道。”“发生过吗?还记得吗?想记住吗?最好还是忘了吧!不过外人一个。”
“有些事情,是忘不了的。”
“缘尽心安。”我在心里笑了一声,嘴角牵动了一下却笑不出来,疑心是诀别的时刻了。
缘分的尽头处,又从你那儿牵走书儿一本,里面有方方的小说《有爱无爱都铭心刻骨》,出版日期是我们认识那一年,认识之前还是之后买的?你才知道。里面的内容很应景,是否命运的又一次伏笔与暗示?
有的人对恋爱无师自通,有的人怎么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我得承认自己的确是后一种。
七个小时
有人说过,每个人的一生都很孤独,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而我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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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了相似和相亲。
我们都喜欢简单不麻烦,喜欢宽松的衣服,喜欢清淡的饭菜,喜欢坦诚交流,喜欢含蓄有质感的生活,总是受不了漂亮东西的诱惑。最要命的是,我们喜欢对方,受不了对方的诱惑。你说每次见我都有抱我的冲动,所以,我们不能见面,见了就管不住自己,手脚发肤都有相亲相爱的渴望。
在那个只有两个人的夜晚,我们没有回家,第一次像夫妻一样住在一起,却什么都没做。你的手臂一直垫在我的脖子下面,搂在一起睡了七个小时。我几乎一夜未眠,早上起来,你接了一个可恶的电话,时空穿梭地把我们带回现实。你说有事要办,连早饭或午饭都没吃,就把我拉回家,前后判若两人。你的精神分裂其实早就有迹可循,只是我的智商那时徒具其表。离开酒店前,我坐在镜前整理,你帮我戴项链,戴好之后你双手按住我的肩头,下巴挨着我的头顶,上下两张脸映照在镜子里,你说我们真像,鼻直唇薄,轮廓清晰,我说我一个女的长得像你就完了,而唇薄不正是无情的表征吗?镜中二人,怔怔相望,时空交错:仿佛前生有约,如今得见,却又不知前世如何、今世为何?但知没有明天。
那七个小时,是我第二次的生命。
从那天开始,我们的生活有了质的变化。不管流过多少眼泪,想起那天,我还是会笑出声来。那份快乐,就像人生中第一次看见漫天的烟花洒落在自己的眼前,就像……第一次穿裙子,第一次拿满分,第一次狂吃冰淇凌……爱情小说里写的为爱而死、死而无憾不是我的风格,我会顽强地活下去,就算疯掉,也要活下去——人间真美,我们真美。
每次分开总想不起你长什么样子,那七个小时里,我只记住了你的手。人们常说,手是人的第二张脸,手掌上的纹路是你一生的轨迹,而手背的长相则是一个人的家世背景、文化程度。你的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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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修长白皙型,但很温暖厚实。当你的手抚摸我、牵着我,它会触到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你第一次牵我的手,被你的坚定有力感动;你牵得自然而然,又让我怀疑你是不是也时常这样牵别人的手,你骂我神经病。
第一眼见到你,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倒是你的那身衣服有些讨好,洗得微微发旧泛白的深蓝色纯棉,随意的休闲裤和T恤,随意之中透着干净。我最怕过于打扮的男人,那一眼让我有了好感。再看你的脸,觉得这个男人相貌堂堂,不是五官漂亮的问题,有人说的,如今想在市面上找几个有模有样的男子汉,不容易了。你的神情眉宇之间有那么一股细腻的英武之气,可惜常常被你的滑稽行径掩盖掉了。你过于伪装自己了,在这个人心险恶的江湖,可是又何必呢?你反说我太真太直了,与世无
干的样子,人毕竟是要生活的嘛。“我没有活不下去呀!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养活自己,一样可以与这个世界有交接,为什么为难自己呢?”我脱口而出,为自己的人生辩解。
你沉吟片刻,“也是,你这样挺好,没必要改变什么。”
“哪天你下岗了,我还可以养活你呢。”“就凭你写那几篇辛辛苦苦的文章?”“大不了改行写色情小说,总能挣钱了吧。”你失声大笑:“凭你,做爱都不会,还作家。”“做得好,不一定就写得好吧?那金庸不就成李连杰啦?哎,要不,我写武侠小说得了。”
我就是个喜欢简单生活、一根筋到底的傻子,只对自己爱的人和事认真执着,其他都是过眼云烟,所以,我的避世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一直徘徊在出世与入世的边缘,尤其在跟你一次次分开之后的日子里,我的心里慢慢长出一口枯井,阴暗并且深不见底,我自愿地沉入井底,避开光亮使我感到安全自在,对于回避自我的负面情绪与绝望地想你,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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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利的。如果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如果发生之后没有中间的算计、反复和毁坏,一切依旧完好无损,应该还有那么一线希望,值得寄存在彼此的心底,可一切已经无法避免地发生了。我知道,你真心不想丢开我不管,可你甚至不愿给我那顿该死的最后的晚餐,原因也许就是不舍得委屈了我?就是因为你爱我?反正我是这样相信的,我愿意相信你,我喜欢这种信任的感觉。因为信任你的爱情,所以我绝望,枯井里的绝望。而今真的有一种全身而退的想法,转身对于女人来说太重要了,重点是何时转、为谁转、转向哪,这话又是谁说的?不过很有道理。我想学着转身,我知道你会说这不像我,太小女人了,太世俗了,如果我真的率性、感性,我大概应该说:“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什么结尾、什么晚饭、什么仪式、什么超度,一切不都不必执着了吗?可见,我之于你,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可是感情这种事,谁都有权偶尔慷慨,偶尔自私。
只是,我们还有那么多没完成的事啊。比如,像夫妻一样呆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天:你接我下班,或者你出去工作,我在家里等你回来,黄昏的时候一起看夕阳,晚上一起吃饭看电影,牵着我的手在花园里散步。我们的感觉一直那么相通,所以我知道没有那一天了,我等不到了,我那可怜的体面与安心。
我知道的一个纽约女巫,连肯尼迪总统的儿媳妇也曾求她打救婚姻与爱情,她在探戈中跳了十几年的男步,是探戈带给她命定一生的爱人——她的女友微笑着来到她面前说“我想和你跳舞”,那一刻,她觉得太阳忽然升起,阳光打在脸上,她清晰预感到将会了解她、爱护她,直到永远闭上双眼。她抢走了一个男人的女人,她付出了代价,但她心满意足、一往无前、虔诚感恩。这个擅用魔法的女人认为探戈本身就是魔法,而爱情则是世间拥有最大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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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的咒语,“即使没有咒语,来自最心底的声音,神灵一定会听到。”我对同性恋并无成见,但她们相拥而舞的照片确实温暖而性感,她的那个女人确实美极了。
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吧,那年的设计联展上,我带设计系的学生布展,一袭白色背心长裙,腰间挎着一条松松的黑色皮带,天气太热,我把头发绾到头顶,展馆里的射灯聚焦在我的身上,那一刻,我是不是像天使,亭亭出现在你的命运里?我打着赤脚,登上梯子,不知道这时候你已经走进来、走近我。你翩然而至,扶住我的足踝说,“小心掉下来,”眼睛却盯着我的脚趾头,有点不对劲的感觉。从梯子上下来的时候,我一抬头差点碰到你的下巴,你的眼睛避开我,我听到你的呼吸,肯定有什么东西不对了。我们都不小了,那刻却仿如遭遇初恋的阳光。如今,我发自心底的声音,你再也听不到了。
现在,我对你没有怨恨,因为那样会更难以忘却。其实,除了你本身是我的困境之外,你从未分担过我生活中的任何困境,哪怕只是帮我换一个小小的坏灯泡。不过,已经足够了,你就停留在我生命最与世隔绝的部分吧,人间多少造化,才能令你我感受到这份复杂的情感?我知足的。
八天之后
比上帝创世纪还多了一天,信寄出之后的第八天,我收到一具装在纸箱子里的房子模型,另附纸条一张:
我今生的职业是替别人设计房子,可我最想建一所自己的房子,就像建造我的一生,我就是这房子——不需要太大,也不一定漂亮,简单合理,结构布局别致有趣,各部分之间畅通相望,没有阴暗和复杂的内容。最主要的是,房子里面有你,在一切还没有发生之前。我们在此安身立命,相互倾听,是什么样的人,就做个什么样的人……生活如果就像这所房子,该多好。
我极力想象你刚出生的样子,那么细嫩柔软、长相圆满的小生命,圆满得像一个美梦。然后长大,慢慢变成现在的样子,住在你那所别人看来华美盛大、气象万千的生命房子里,而我能看到的却是充盈其间的空洞与忙乱。就算我一早住在这里,能住多久?能住多好?是让我心安的归处吗?我无法确定。无论怎样精心策划的人生或房子,到头来也不知会搞成什么样子。
我的信写完了,都是一些在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事情。
(责编:郑小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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