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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发展中国人类学的知识体系

2022-06-22 来源:易榕旅网
如何发展中国人类学的知识体系

长期以来,对于西方人类学家来说,中国主要作为研究对象而存在。事实上,即便对于接受了现代人类学训练的中国人类学家来说,“中国”也主要是作为经验材料的提供方,对于普遍意义上的人类学理论和概念,则缺乏反思和贡献。换言之,中国尚未成为人类学的思想来源。[1]

作为一门主要在欧洲兴起和发展起来的现代社会科学,人类学在中国的发展过程中不免会出现“本土化”或“中国化”的讨论,这与其姊妹学科社会学在中国的发展境况一样。[2]但这种讨论有时会进入一种非此即彼的“站队”状态——要么被贴上西方知识话语体系“买办”的标签,要么被目之为简单庸俗的民族主义或民粹主义的自我保护。如果说前者可以归为“人类学在中国”(Anthropology in China),其主要关怀在于建立中国人类学作为一门现代社会科学的学科规范,并推动其理论发展。那么后者比较接近“中国的人类学”(Chinese Anthropology)的立场,其主要落脚点在于如何发展出一种中国特色的人类学知识体系。

事实上,中国人类学(Anthropology of China)既需要对“理解中国”作出贡献,同时也应具有“放眼世界”的开阔视野;[3]其知识生产既深深植根于中国的生活经验,又具有普遍人类学意义上的规范及关怀;其面向的既是世界之中国,也是中国之世界。本文以对中国少数民族的研究和认识为例,试图对上述议题进行剖析。

“内部异邦”

在各类搜索引擎中输入“人类学家”这个词,呈现出来的照片大多相似,都是一个白色人种、穿着随意的人类学家与黄色或黑色人种的土著人站在一起,或是访谈,或是记录。

这些人类学者既是照片中唯一的白人,也是着装整洁、佩戴眼镜且讲究卫生的“文明人”、“文化人”。这些显而易见的区别体现了自我/他者、西方/非西方、文明/原始、文化/未开化的二元对立逻辑,同时也反映了人类学之于外界的学术形象:人类学者犹如孤胆英雄,单枪匹马、长途跋涉前往偏远、封闭、落后的地区,将“落后”、“未开化”的族群文化(作为“他者”)“客观”、“真实”地呈现给读者。[4]

其实,人类学的起源、发展与地理大发现、殖民扩张有着密切的关系,而地理板块中的“他者”和殖民政治下的“他者”都是在西方主导的话语体系中被构建起来的。加之,人类学发端于西方,人类学中理所当然的“他者”就是非西方,尤其是第二、三世界。非西方显然包含了中国,但是中国与其他非洲部落或族群不同,是一个庞大的文明体系。

在费孝通写完他的博士论文《中国农民的生活》(译为《江村经济》)之后,他的导师马林诺斯基曾预言说,人类学进入了一个“中国时代”。不过,马林诺斯基之所以提出“中国时代”,并非只是因为看到费孝通这样优秀的中国人类学家出现,更重要的原因是,人类学家已开始研究像“中国”这样复杂的文明。在费孝通为《江村经济》所写的序中就强调:“本书让我们注意的并不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部落,而是世界上一个最伟大的国家。”[5]众所周知,早期人类学研究的是简单的部落社会,尤其是没有文字的社会。费孝通、林耀华等在英美接受训练,随后研究中国的人类学者令西方人类学者感到震撼——人类学也可以研究像中国这样复杂、历史悠久的文明。

正因为中国文明的复杂性,“何为中国”成为近十年来最具理论丰富性、现实性的话题之一。从西方学者的角度看,中国是与之对应的“东方”,是遥远的异邦。[6]在西方意识形态的话语体系下,东方是以西方为中心的“非西方”。“何为中国”不只是一个东/西的地理问题,也是一个历史问题。主流的历史是以“汉人中国”为中心的单线历史叙述,但从历史角度看中国的国家、疆域和族群,可以发现历史中国的内与外不断变化。现代中

国国家、族群与疆域的形成,是一个曲折、复杂和漫长的历史过程。[7]

然而,中国人类学的本土研究仍旧延续的是西方人类学“自我/他者”的区分逻辑,在中国人类学者眼中,“中国”既是本土研究,也是“他者”研究,“中國”时常被当成一个理所当然的词汇使用。具体来说,中国人类学者把西方的“西方-非西方”的框架搬来,对它实行“本土化”,在境内创造了“西方”与“非西方”的意象对立。[8]在中国人类学的本土研究中,“他者的涵盖非常之广,既可能是客观存在的异类群体和文化,也可能只不过是被人为构建出来的他者,即所谓‘想象的异邦’,这个异邦既可能真是在遥远的天边,又可能就近在眼前”。[9]不同于西方人类学通过研究部落社会而发展为一门科学的学科,中国人类学学科建立之初,中国人类学家就开始关注境内的各个民族——既包括汉族,也有其他少数民族。[10]中国人类学者研究中的“异邦”、“他者”则为国内的少数民族、乡村和边缘群体,这样的“他者”既在内,也在外,源于社会中“自我”与“他者”结构关系的意识,可谓“内部的异邦”。

对内部异邦的关注与“汉人中国”的历史叙述不无关系,历史上的“他者”是清晰但又变化的。经过春秋战国的蜕变,华夏中国收纳了许多边缘的“他者”。[11]在中古史研究中,一个很重要的史实就是地理中国的不断扩大,包括江南的开发,使得南方大片土地纳入帝国疆域,当时所谓山民蛮族逐渐纳入中国的文化圈。[12]古代中国通常要分内、外,即所谓“华”、“夷”,这在宋代以后成为特别敏感的话题,古代中国人对于自我和他者有很清楚、严格的观念,“华”是“内”,“夷”是“外”。[13]

对“民族”这个习以为常的词,存在很多争议。作为一个现代的知识概念,现代“民族”观念形成于19世纪中后期。这个词是从日文汉字转译而来的,日本人用中文翻译西文文献中nationality,以“民族”为对应概念。中国历史上一直有民族这个事实,但在古文中民、族是分开用的。现今“民族”一词至少有国族和族群两层含义。[14]少数民族的

命名便体现着这种区别叙事,因为汉族人口占绝大多数,20XX年的人口数据显示,汉族的人口比约占91%,56个民族常被简化为“汉”与“非汉”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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