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家族企业可持续发展剖析——基于信任博弈的视角

ｊｌｆ｛Ｉｆ　２００６．１　１　经济理论与实践　巾国家族企业可持续发展剖析　基于信任博弈的视角　钟锦文，张晓盈　（江西师范大学，江西南昌　３３００２２）　［摘　要］中国家族文化决定中国社会的家族信任多于社会信任，基于特殊主义的家族信任进而又阻碍家族企　业的可持续发展。信任博弈的结果将是：若一个社会具有完善的去律制度、道德规范和价值体系，基于普遍主义的　社会信任便可逐步建立。社会信任进而又创造出社会资本，并且随着社会的进步，社会资本的内涵将更加丰富，外　延将不断扩大，因此，社会资本是一种动态的、自增长的资本。家族企业的可持续发展过程是一个不断改变其投入　资本的构成的过程。社会资本将成为家族企业可持续发展的恒动力。　［关键词］企业可持续发展；信任博弈；家族企业　［中图分类号］Ｆ２７６．５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７—８４８７（２００６）１１—００３９—０３　自人类诞生以来，人与人之间既相互合作又彼此冲突。　判断对象及其行为价值高低的准则则是独立于行为者与对　人类在长期的进化博弈中发明　『各种各样的制度来约束和　象之间身份上的特殊关系，坚持效率、利润和机会均等的原　规范自身的经济行为，以便有效地化解冲突促成合作，提高　则　］。马克斯・韦伯将信任分为特殊信任和普遍信任，特殊　社会成员的福利水平。其中权威（国家）、价格（市场）和信任　信任以血缘性社区为基础，建立在私人关系或准家庭关系之　（人际网络）是促成和维系合作，保障社会有效运行，促进经　上，普遍信任则以信仰共同体为基础。他认为中国社会中信　济繁荣的不可或缺的三大机制。由此可见，一个丰十会的信任　任缺乏的根源在于中国文化的特点，中国人的信任行为属于　机制对经济的增长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然而，一个社会宏　特殊信任，存在着一定的“欠缺”。“在中国，一切信任，一切　观层面的经济增长离不开微观层面的企业可持续发展，那　商业关系的基石明显地建立在亲戚关系或亲戚式的纯粹个　么，一个社会的信任结构对企业可持续发展有什么影响呢？　人关系上面，这有十分重要的经济意义。伦理宗教，特别是　笔者在此试图就中国社会的信任结构对中国家族企业可持　新教的伦理与禁欲教派的伟大业绩，就是挣断了宗教纽带，　续发展的影响进行分析。　建立了信仰和伦理的生活方式共同体对于血缘共同体的优　一、家族信任：家族企业可持续发展的桎梏　势，这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对于家族的优势。”【ｌ４　弗兰西斯　一个社会的信任程度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中国传统的　・福山也认为中国的家族文化属于低信任文化——信任只　家族文化决定中国社会的家族信任多于社会信任。　存在于血亲关系范围内，超出血缘关系的信任程度明显降　ｌ＿中国家族文化衍生家族信任。　低　。　中国家族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石，它有着深厚的积　尽管也有学者不同意“中国属于低信任社会”这一判断，　淀，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精神，对中国人心理与行为　但笔者以为，现阶段中国社会的总体信任水平严重滑坡是一　有着深远的影响。中国人对家庭的高度认同，大大淡化ｒ对　个不争的事实。虽然新中国建立之初，中国社会的总体信任　社会和组织的认同，造成对家庭的过度依赖。“中国文化全　水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其后多年的政治运动，特别　部都从家族观念上筑起”　，“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　是“文化大革命”，使得政治因素、意识形态成为人与人之间　（《孟子・离娄篇》），“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礼记　在组织中建立社会关系网络的重要准则，这就破坏了中国原　・礼运篇》），“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大学》）。可见，中　有的信任机制及其道德基础，致使社会总体信任水平大大下　国文化就是“家的文化　“　。中国家族文化孕育了许多中　降。改革开放以来，人们自我解放、利益诉求和社会参与等　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但它也衍生了家族信任。　现代公民自主意识不断增强，在“文化大革命”基础上建立起　社会学家Ｔ・帕森斯和Ｅ・希尔斯将人际关系模式分为　来的信任机制和道德观念，明显不能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特殊主义和普遍主义。他们认为，特殊主义根据行为者与对　体系的要求，而制度、法律以及道德等社会规范建设又相对　象的特殊关系来认定对象及其行为的价值高低，而普遍主义　滞后，新的信任机制和道德观念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一段时　［收稿日期］２００５一ｌＯ一０８　［作者简介］钟锦文（１９６５一），男，江西南昌人，江西师范大学商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为企业可持续发　展、知识管理；张晓盈，女，黑龙江宝清人，江西师范大学讲师　研究方向为营销管理、企业战略管理等。　３９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间以来，我国社会生活中出现了许多不讲信誉、不守信用的　偿，都终究不是为自己或家族做事。家族企业所有者也同样　事件，已经造成社会经济生活一定程度的失序，一些企业、个　很少将经理人看成是自己人，而是时加防范。在这一信任的　人甚至地方政府，只要发现有法律漏洞、监管空隙，就会不顾　博弈过程中，家族主义价值取向加剧了双方的相互不信任，　一切、铤而走险，挑战现有的法律体系和道德标准。　职业经理人与家族企业的合作无法建立。　由此可见，中国建立于法律、制度、正式契约以及道德等　二、信任博弈：社会信任创造社会资本　社会规范基础上的普遍主义社会信任严重缺乏，而建立于血　１．家族企业与职业经理人的信任博弈。　缘关系、准家庭私人关系基础上的特殊主义家族信任比较发　首先，我们分析家族企业与职业经理人之间的完全信息　达，且这种特殊主义的家族信任具有内外有别的“差序结　静态博弈。　构”，它衍生于“差序结构”的中国家族文化。　图表１　家族企业与职业经理人的博弈　２．家族信任制约家族企业可持续发展。　职业经理人　信任是人类社会生活的基石，“是很多经济交易所必需　的公共品德（ｐｕｂｌｉｃ　ｇｏｏｄ）”＿６】，“是一个社会经济构建和运作　守信　不守信　的润滑剂，是包含交易行为的基本要素。世界上很多经济落　后现象可以通过缺少相互信任来解释”１　。在企业家的合作　聘用　ａ，ｂ　—ｙ．ｂ＋Ｘ　家族企业　理念中，“信”是其核心内容。　不聘用　Ｏ．一ｚ　０，０　基于普遍主义的社会信任是市场经济的核心制度之一。　没有社会信任的支撑，人与人之间大规模的分工合作，是不　如图表１，在这一博弈中，参与人为家族企业和职业经理　可能扩展到家族或血缘关系以外的。“儒家君子只顾表面的　人，家族企业可供选择的行动Ａ　一｛聘用，不聘用｝，而职业　‘自制’，对别人普遍的不信任，这种不信任阻碍了一切信贷　经理人可供选择的行动Ａ。一｛守信，不守信｝。如果两者选　和商业活动的发展。　¨　’正是“因为华人文化对外人的极　择的行动组合为（聘用，守信），此时支付为Ｕ　一ａ，ｕ　一ｂ（ａ＞　端不信任，通常阻碍了公司的制度化，华人家族企业的业主　０，ｂ＞Ｏ）；如果两者选择的行动组合为（聘用，不守信），此时　不让专业经理人担任管理重任，宁愿勉强让公司分裂成几个　支付为Ｕ　一一Ｙ，Ｕ　一ｂ＋ｘ（ｙ＞０，是因职业经理人不守信给　新公司，甚或完全瓦解”。以中国、法国和意大利等为代表的　家族企业带来的损失，ｘ＞０，是职业经理人因不守信而获得　低信任社会，其组织构成是以家庭和亲属为基础，对家庭外　的额外收益）；如果两者选择的行动组合为（不聘用，守信），　的人很难信任，难以在没有关系的人之间形成包括企业在内　此时支付为Ｕ　一０，Ｕ。一一ｚ（ｚ＞０，职业经理人付出的机会成　的组织和机构，主要由小型的、家庭所有的企业所支配　而　本）；如果两者选择的行动组合为（不聘用，不守信），此时支　以美国、德国和Ｅｌ本等为代表的高信任社会，其组织构成不　付为Ｕ　一０，Ｕ　－＿０。图表１表明，无论家族企业选择什么战　依赖于亲属，人们通常对家庭外的人也具有较高的信任，因　略，职业经理人的占优战略均为不守信。而对家族企业来　而会产生较高的自发性社交，并发展了强大的具有凝聚性的　说，其最优战略依赖于职业经理人的选择，即家族企业没有　大型企业和强有力的中间组织，推动了这些国家成为领先的　占优战略。但家族企业能正确地预测到理性的职业经理人　经济强国。普遍社会信用相对应的具有规模经济效应的大　此时的占优战略为不守信，于是他的选择只能是不聘用，这　公司的长期经济绩效要优于家族信用结构的家族企业。　就出现了重复剔除的占优战略均衡——纳什均衡：“不聘用，　基于特殊主义的家族信任阻碍了家族企业的可持续发　不守信”。这样，家族企业与职业经理人的合作就无法进行。　展。一方面，家族信任使家族企业采用差序式领导用人原　但只要一个社会具有完善的法律制度、道德规范和价值体　则，首先考虑的是血缘关系、亲缘关系、地缘关系、同学关系、　系，使参与人摈弃机会主义行为，进行重复博弈，则家族企业　朋友关系等，重要职位更是依照“差序格局”的原则取舍。实　与职业经理人的合作便可以建立。　际操作中，企业主通常会采用关系、能力及忠诚度三个指标，　接下来，我们分析家族企业与职业经理人之间的完全信　将企业员工分为“自己人”与“外人”，进行明显的区别对待。　息动态博弈。　利益分配上，既坚持明里的普遍主义公平性原则，又采取暗　如果博弈重复无限次（只要家族企业和职业经理人都无　中的特殊主义差序原则。当市场竞争的各种条件要求家族　法预期到博弈的次数），家族企业首先选择聘用职业经理人。　企业突破自身的界限，需要以家族资本去有效融合社会资　此时，职业经理人若选择守信，其各阶段所得为（ｂ，ｂ，ｂ，　Ｌ　本，需要与非家族成员共享企业的资产所有权、剩余索取权　……），各阶段所得现值和∑ｐｖ＝　，其中ｉ为贴现率；职业　Ｉ　和经营控制权时，或者甚至需要完全放弃家族控制时，家族　企业的创业者如不能与时俱进，依然在家族金融资本、人力　经理人若选择不守信，并在第一阶段因不守信使得家族企业　资本和网络资本的封闭圈子内运作，依然采用家族制管理这　损失Ｙ，家族企业则在以后各阶段的博弈中选择不聘用作为　种管理模式管理企业，则将形成一种非效率的超稳定均衡状　报复（注意，因为是完全信息，所以其他企业也将知道这个职　态，家族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就受到制约。　业经理人不守信，也不会聘用他），则职业经理人各阶段所得　另一方面，经理人自身的家族主义价值取向又进一步加　为（ｂ＋Ｘ，０，０，……）。于是便得到职业经理人选择守信的必　ｋ　１　剧了双方的不信任。经理人的目标在不少情况下是游离不　要条件：÷＞ｂ＋Ｘ即ｘ＜（÷一１）ｂ，因此，只要职业经理人　Ｉ　Ｉ　定的。他们处在一个相机选择之中；自己作为创业者还是作　因不守信而获得的额外收益Ｘ小于因守信而获得的收益ｂ　为经理人。在存在大量的市场机会和进入壁垒不高的情况　１　下，这种选择更有其合理性。因此，对于不少被雇佣的经理　的（÷一１）倍，职业经理人便有守信的积极性。于是，Ｉ　“聘用，　人，完全可以将这一位置作为成就自己创业的一个学习机会　守信”便成为家族企业和职业经理人重复博弈中的子博弈精　和资源获取过程。经理人本身也有着强烈的家族主义取向，　炼纳什均衡。　将作为经理人看成是为他人做企业，即便给予多高的收入补　只要职业经理人因不守信而获得的额外收益足够小，家　４０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族企业与职业经理人之间的合作就可以进行，信任就可以建　立。推而广之，只要一个社会具有完善的法律制度、道德规　范和价值体系，使参与人的效用函数发生改变，使行为主体　摈弃机会主义行为，那么，这一社会基于普遍主义的社会信　任便可建立。　２．社会信任创造社会资本。　社会信任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内生化，内生在整个社会　的文化之中，最终形成社会资本。　信任是人际互动过程中彼此合作的产物。信任程度直　接受到民族文化的影响，而决定信任程度的社会资本则与人　力资本的形成过程有着本质的区别。人力资本可以通过教　育培训得到发展，而社会资本的形成往往受到民族文化、历　史遗产、风俗习惯、宗教传统和区域因素的影响。有些民族　环境下的社会具有很高的信任程度，形成巨大的社会资本，　而有些民族由于历史文化及政治因素等原因，人与人之间的　信任程度低下，社会资本的力量十分单薄。　可见，社会信任能创造社会资本——一种致力于构建人　际合作关系模式的资源。这种资源的主要形式有：关于人际　互动模式的共享知识（隐含知识）、人际关系和社会网络、声　誉或信誉、合作的规范等等。　当然，社会信任的建立和维护需要投入资源。社会信任　投入的资源既有物质形态的资源又有非物质形态的资源，如　时间耗费。就微观层面而言，任何行为主体要想获得社会公　众的信任，形成一个良好的声誉，客观上都需要耗费一定的　时间来证明自己是诚实可信的，而且也往往会投入一定的物　质形态的资源来显示自己的诚信，这种投资不是一次性的，　为了维护已建立起来的声誉，行为主体还必须反复追加投　资。就宏观层面而言，一个社会为建立基于普遍主义的社会　信任也必须投入资源，这些资源包括：为建立完善的法律制　度、道德规范和价值体系等的投入，为建立信用征信体系，经　营信用调查机构，进行信用的社会评级，建立信用信息共享　体系等的投入，为教育和引导行为主体诚实守信、重视自身　的信誉而营造诚信的舆论环境的投入等。为社会信任而投　入的所有资源构成了信任成本，而由社会信任创造的收益则　形成信任收益，即社会资本。显然，社会信任创造的社会资　本远远大于为构建社会信任而投入的信任成本。　社会信任创造社会资本。社会资本同物质资本、人力资　本一样，是一个社会经济繁荣不可或缺的资源，是一个社会　经济增长的引擎，它也是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发动机。对家族　企业更是如此，融合社会资本是家族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动　力。　三、社会资本：家族企业可持续发展的恒动力　钱德勒指出：企业成长史就是传统的实行家族式管理的　小型企业向较大型的经理资本主义式企业发展的历史。彭　罗斯（Ｅｄｉｔｈ　Ｐｅｎｒｏｓｅ）从企业与人力资本、特别是与管理资本　融合的角度对企业的成长进行了研究，认为企业成长受到企　业吸纳新管理能力的数量和速度的限制。家族企业进入成　长阶段后，必然增加对管理资源的需求，因此，同样面临如何　吸纳新管理能力的问题。新的社会资本补给越多越快，企业　发展的速度也越快，否则，企业有可能面临成长的困境。　笔者以为，家族企业发展与其投入资本的构成密切相　关。在此，笔者构建了一个家族企业投入资本的构成对家族　企业成长的影响的简单模型。随着家族企业的成长，家族企　业投入资本的构成必须从以物质资本为主向以社会资本为　主不断进化，经历以物质资本投人为主、以人力资本投人为　主和以社会资本投入为主的三个不同阶段。　在以物质资本投入为主的阶段，家族企业规模较小、竞　争力较弱。随着物质资本（如实物资本，金融资本，劳动力资　本等）投入的不断增加，家族企业规模逐渐扩大，竞争力不断　增强。但受报酬递减规律的影响，家族企业在经历了一个快　速成长期后．其发展速度逐渐递减，最终将出现零增长甚至　负增长。此时，如家族企业不及时改变其投入资本的构成，　企业将难以持续发展，甚至走向衰亡。　当家族企业顺利转入以人力资本投入为主的第二个阶　段时，家族企业又将进入一个快速成长阶段，企业的规模得　到快速提升，竞争力快速增强。但随着人力资本（主要包括　显性知识，如技术资本、管理资本等）的不断投入，报酬递减　规律再次发生作用，家族企业发展速度将逐渐递减，最终将　出现又一次的零增长甚至负增长。此时，家族企业又必须改　变其投入资本的构成，使其进入第三个可持续发展阶段。　在以社会资本投入为主的阶段，随着社会资本的不断投　入，家族企业将进入一个较稳定的、持续的发展阶段。社会　资本是一种致力于构建人际合作关系模式的资源，它包括：　人际互动模式的共享知识（隐含知识）、人际关系和社会网　络、声誉或信誉、合作的规范等。社会资本与物质资本、人力　资本的本质区别在于：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社会资本的内　涵将不断丰富，外延将不断扩大。因此，社会资本是一个动　态资本，是一个自增长资本，这就使报酬递减规律在这一阶　段的作用微乎其微，家族企业能够健康、稳定、持续地发展。　随着家族企业不断融合社会资本，企业的资本存量不断更　新、不断增加，企业的规模将不断扩大、竞争力不断增强。因　此，家族企业的成长过程，是一个不断融合社会资本的过程。　当然，在家族企业的持续发展过程中，物质资本、人力资　本和社会资本一般是同时投入的，只是它们在总资本中的构　成比例在不断变化，沿着以物质资本投入为主、以人力资本　投入为主和以社会资本投入为主的路径不断递进，形成一个　渐次补给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的资本投入连续　流，使家族企业健康、稳定、持续地发展。因此，家族企业的　可持续发展过程是一个不断改变其投人资本的构成的过程。　社会进步丰富了社会资本的内涵，扩大了社会资本的外延，　使社会资本成为一种动态的、自增长的资本，它将成为家族　企业可持续发展的恒动力。　参考文献：　Ｅ１］钱穆．中国文化史导论［Ｍ］．台北：正中书局，１９７３．　Ｅ２］李亦园．中国人的家庭与家的文化［Ａ］．文祟一，萧新　煌主编．中国入：观念与行为ＥＣ］．台北：巨流图书公司，１９８８．　［３］Ｐａｒｓｏｎｓ，Ｔａｌｃｏｔｔ，ａｎｄ　Ｓｈｉｌｓ，Ｅｄｗａｒｄ，（ｅｄｓ．）１９６１，　Ｔｈｅｏｒｉｅｓ　ｏｆ　ｓｏｃｉｅｔｙ．Ｆｏｕｎｄａ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ｍｏｄｅｒｎ　ｓｏｃｉｏｌｏｇｉｃａｌ　ｔｈｅｏ—　ｒｙ．ＮｅｗＹｏｒｋ：Ｆｒｅｅ　Ｐｒｅｓｓ．　Ｅ４３马克斯・韦伯．儒教与道教［Ｍ３．北京：商务印书　馆，１９９５．　［５］弗兰西斯・福山（Ｆ．Ｆｕｋｕｙａｍａ）．信任——社会道德　与繁荣的创造（中译本）［Ｍ］．呼和浩特：　远方出版社，１９９８．　［６］Ｈｉｃｋｓ．Ｆ．，１９７６，Ｓｏｃｉａｌ　Ｌｉｍｉｔｓ　ｔｏ　Ｇｒｏｗｔｈ．Ｃａｍ—　ｂｒｉｄｇｅ，Ｍａｓｓ：Ｈａｒｖａｒｄ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ＰＰ．７８—７９．　ｒ７］Ａｒｒｏｗ．Ｋ．，１９７２，Ｇｒｉｆｔ　ａｎｄ　Ｅｘｃｈａｎｇｅｓ，ｉｎ　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ａｎｄ　Ｐｕｂｌｉｃ　Ａｆｆａｉｒｓ，Ｖｏ１．Ｉ．ｐｐ．３４３～３６２．　责任编辑刘绛华　４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