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房

（本文刊载于《难忘乡愁》） 石乾华

上世纪80年代以前，农村经济落后，民居多为茅草房。

茅草房一般就地取材，就地建筑，造价低，易建造，普及面广。因地域不同，风格也不一样。独具川东特色的农村土坯茅草房给我的记忆，是一份难忘的乡愁。

川东民居的茅草房，主要是土坯墙，木梁竹椽，稻草覆盖。

居民修造房屋前要选测好宅基地，备齐建造房屋的基本材料，如竹、木、茅草（主要为稻草、麦草、野生笆茅等）和加固用的辅助材料，如铁钉、铁丝、蔑条、绳索等物。

修房造屋一般分三个阶段，举行四个仪式。

筑墙。打造墙坯的模具叫“墙板”。2块长方形木板和一块正方形木板栓结的

盒子。墙体的宽窄取决于模具尺寸的大小。辅助件有固定墙板的木制夹板和夯土的木制夯锤。夯锤上部是一个圆柱型的木垛，下部是一类似脚板形状的木垛，一根木棒栓结，长短、大小不一，视其夯实墙体量而定，墙体大，就选择用重量级的夯锤。筑墙的模具厚重，有的重量达50公斤以上，搬运时需要两人抬动。

房主人打造屋基时，要请风水先生测吉日（或懂这方面知识的匠人）举行开工仪式，杀鸡祭奠当方土地菩萨和“地母龙神”，烧化纸钱供奉列祖列宗。

为避免地表水浸蚀墙体，打墙前要先挖砌基处，打墙工在硬基处上架设墙板夯筑土墙。为保证墙坯质量，打造时要选择水分适度约带黏性的泥土做材质，含沙量大的泥土筑的墙不牢固，经不住风雨摧残。筑墙时夯实力度要适中，夯力过猛会把墙板充坏或震裂先前打造的墙坯。一层墙面打造完毕，需晾干水分后才能在上面打造第二轮。泥坯土墙可打造几十米高，殷实的家庭有把土墙打造成楼房的。民间有专业的泥水工揽活打墙。

立梁。墙坯打造完毕，就是建房梁，俗称“立房子”。立房子也要测吉日，“掌脉师”（主持木工工作的大师傅）挑选主人备好的壮大结实木料做房梁，在起吊房梁时举行立梁仪式，同样杀鸡洒血，烧纸钱祭奠“鲁班师祖”和“当方土地”，乞求主人入住平安，人畜兴旺。

茅草房的柱梁用的是独树木，椽料基本是用廉价的竹子绑扎。

垛脊。房架搭建完毕就盖房子。盖房的技术含量较低，一般劳动力都能胜任。盖房时要把收集的茅草整理整齐，禾莊朝下。扎成小捆用竹竿投递到房架上，盖房人将茅草从房檐口往屋脊上一层一层重叠盖，盖的密度视其主人家的备料而定，备料充实，盖得结实些，备料少，就稀薄点。这就注定房盖的使用寿命和遮风避雨的质量。每盖几层就用竹竿和篾条绑栓固牢一次。

盖房的最后一道工序叫“垛脊”。此时要举行封顶仪式。盖房师傅站在房顶屋脊祭祀天地，念叨象征吉祥的“四言八句”祝福主人，主人家会拿物品奖赏师傅，一般是给小钞或烟酒、糖果之类。

搬家。房屋建造好后，主人搬迁新居时要举行搬迁仪式。邀请亲朋好友前来祝贺。亲戚朋友会赶早送来鸡蛋、肉食及蔬菜，帮助清理新居清洁卫生，搬运安装家具，完后放鞭炮庆祝，一起共进午餐，祝贺乔迁之喜。

土坯茅草房经济适用，墙体宽大，房盖厚实，冬暖夏凉那也是当年农村经济落后，农民贫困的象征。

小时候见闻的遭遇，至今记忆犹新，实难忘却。

茅草房都是易燃的竹木杂草构造，居民生活用的柴火也是山林采割的茅草荆棘和农作物秸秆，燃烧的灰烬处理不当后会“死灰复燃”，引燃灶膛处的柴草发生火情；也有老年人御寒烤火、吸烟、小孩玩火等行为引起火灾，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儿时的记忆，每年周边范围都有烧房子的事件发生，尤其是“天干物燥”的夏天，一听喊声四起，远见天空中滚滚浓烟，就知道哪里又遭难了，跟随大人前去救火看热闹。

那个年代有没有现成的消防灭火设备，一旦发生火灾，扑救的办法只有人工泼水灭火。房屋多半建在离水源较远的山坡上，况且人力，水源有限，扑救措施显得苍白无力。尤其是群居院落遭火烧，连遍的房屋很快烧成火海，救火者根本无法靠近，那才叫“惨不忍睹”：来不及逃跑的牲畜被烧的嗷嗷哀号，粮食被烧成焦炭，受灾人眼巴巴看着火魔吞噬家园，居家之地变成一堆黑色废墟，走向无家可归的困境。

俗话说“盗偷留一半，火烧光眼看”。一旦遭火烧，家里粮食衣物被烧光，受

灾民众只得过居无定所，饥寒交迫的苦日子。那年月，国家不富裕，政府赈灾能力非常有限，一旦发生大灾，政府也发出号召“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但在计划经济时代，物质匮乏，捐送的也只是树木、竹子、稻草之类的材料，地方亲友自己吃穿都困难，救助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在每年的冬荒春荒时节，在乞讨度日的灾民中，有一部分都是因为房屋发生火灾而外出的乞讨者。

川东地区一年四季雨水较多，盖房子的茅草长期被雨水渗寖，易发生霉烂，滋长微生物和昆虫，这样房顶就成了飞禽的“乐园”，它们经常在无人看护驱赶时成群结队光临“芳草地”，用脚爪掀翻房上的茅草，寻找丰盛的美食，毁坏房盖，至房屋漏雨，土坯墙被水湿透，致房屋倒塌。给居住者带来无尽的烦脑。 茅草房结构单一，建造简单，经受不住大风暴雨。遇上灾害性天气，会遭到毁灭性的破坏。记得小时候的一个初春的夜晚，一场飓风将我家居住的茅草房吹翻，房顶的茅草被吹拂到满山遍野。风大雨大的黑夜，一家人惊恐万状逃离危险地段。待到天明，避过风雨，遍地找寻被飓风吹散的房梁屋架，踏进寒冷刺骨的冬水田打捞盖房子的茅草。一家人“战天斗地”生活半个月才住进重新修建的房子。那惨烈的景况让人刻骨铭心。

改革开放，国富民强。农村居民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村居民经济收入不断增加，地方交通发达便利，农村住房经历了土墙房，石瓦房、砖瓦房、砖混楼房到钢筋混泥土结构的小洋房的历史变迁，乡间视野，随处可见装饰华丽的农家小别墅，家乡父老过上了生活富裕，居住环境优美的小康生活。 茅草房已经在人们的视野中流逝，土坯房已成经历过那个历史时期人们一份独特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