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周作人的散文

Ｉ　■●　作家作品　内在的节奏感。这节奏一方面来自意　思上的层递发展；另一方面是产生于　１９３６年，斯诺问鲁迅『ｆｌ闰最优秀　的散文杂文家有哪几位，鲁迅总共列　Ｈ｛五个，依次是：周作人、林语堂、　周树人、陈独秀和粱扁超Ｉ　。其时鲁　迅与周作人决裂已达十三年之久＿『，　所以鲁迅作出这样的排名绝ｌ１｝是要往　胞弟脸ｌ　贴金，町以说足十分公允　的。其实在二三十年代，周作人散文　相同句式的并置，“用……茶具”、　“同……共饮”、“得……之闲”、　“抵……尘梦”，是四个结构相当的扩　展了的动宾短语，但由于作者在每句　之中使用了不同的字数，所以便使重　复的句式隐藏在字句表面之下了，因　此也就抹去了刻意求Ｔ整的痕迹了。　驰誉天下，声名极隆。郁达夫曾称：　“中同现代散文的成绩，以鲁迅周作　人的为最丰富最伟大……”Ｉ！郇达夫　作为诗人小说家，其鉴赏力至为高　明．然而他还没有提到一点，周作人　的散文之所以伟大，还在于他的作　品，尤其足像俪天的书》耶样闲迢　“言志派”作品在中围散文史上＝起到　了承上肩下的作用。如果我们按照周　作人自己的著作《中日新文学的源　流》提…的中国新文学之发达交际Ｅ　是晚明小品文——凡其是公安派、竟　陵派小品文——的复兴来看待周氏的　小品文的话，我们就会发现周作人的　散文既上承苏轼及公安竞陵的这一独　抒个人性灵的“言志”传统，义在理　论和实践上泽披俞平伯、废名、粱实　秋乃至谢冰心、朱自清的审美观念和　创作实践，同时又歼启学者写作艺术　性的文化随笔之先河，这条线索上名　家辈出，包括沈从文、钟敬文、钱钟　书、张中行、余光中等等，人数极　多，但在艺术上堪与周氏平分秋色的　实际上还是寥寥无几Ｉ　。仇就以上两　点便足以奠定周作人作为现代文学史　上的散文大师的地位，更无论他在文　体上的不断尝试开拓和对散文理论的　研究及对文学批评的贡献　。　周作人最具个性的散文大抵町以　分为以下几类：　首充当然是他的闹适小品文，也　便是　时所通称的“荚文”了。研究　者通常用“冲淡平和”来概括周氏这　一类作品的风格。李谈于事无补，不　如征引两段来细加品味：　喝茶　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　茶，用雅俗的陶瓷条具，同二ｉ人共　饮．得半日之闲．町抵卜年的　梦。　（《雨天的书・喝茶》）　有些有不醉之量的，愈饮愈是脸　自的朋友，我觉得非常ｌｉｆ以欣羡，只　一Ｉ　　町惜他们愈能喝酒便愈不肯喝酒，好　综合天地２０１０　１１　１０２　这样的方法在周作人的文章中实在是　随处可见的。像以上这样的文章，实　在正如郁达夫所作的评断：　“句句含　有分量，一篇之中，少一句就不对，　一句之中，易一字也不可，读完之　后，还想翻转来从头再渎的。”１６１而　后一段的美人之喻就更是ｍ人意表，　妙到毫巅。这个比喻的精妙之处，周　然在于情态的贴切，但更微妙的是酒　与美人本来就有一种若即若离的关　系。如此比喻，自然会引　一丝文外　的遐想。　然而，尽管周作人后来也说自己　有“浮躁凌厉”和“闲适冲淡”两类　文章，但他早先却不太承认自己已经　真正达到了闲适冲淡的境地。他在　《秉烛后谈序》中曾自己感慨说：　“结果但有畏天悯人，虑非世俗之所　乐闻，故披中庸之衣，着平淡之裳，　时作游行，此亦鄙人之消遣法也。”　　ｌ７＿，可见周氏认为平淡只是自己文章　的表面而已。实际上这类文章在周作　像是美人之不肯显示她们的颜色，这　人的全部作品巾所占分量是很小的，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泽泻集・谈　他自己便说写这类文章仅仅只是“副　酒》）１　５１　业”，他在《两个鬼的文章》中说：　这两段同经常被人征引称道的　“我写闲适文章，确是吃茶喝酒似的，　《故乡的野菜》的开头一样，能够显　正经文章则仿佛馒头或大米饭。”Ｉ　Ｓｌ。　示ｌ叶ｌ周氏闲适风格之一斑。周作人的　可是ｍ于他这些“偶尔涉笔”的消遣　“闲适冲淡”大抵包括两个　面的内　风格独特，艺术魅力极强，实开一代　涵。其一是题材的闲适，文章所谈的　散文之风气，影响　大，致使“闲适　部是日常生活琐事或细微之物，如喝　冲淡”一词后来几乎便成了周作人风　酒、吃茶、草木虫鱼之类；其二是文　格的标签了。　风的冲淡，周氏散文的遣词造句绝不　其实周作人社会批判的杂文也是　刻意雕琢，却无处不是精心安排的，　独树一帜的．既不是后来被左翼作家　实将陈望道所说的“消极修辞”的手　奉为正统的鲁迅式的一针见血辛辣偏　段运用到了极致。以我们所引的第一　激，也不是林语堂式的充满智慧的幽　句为例：“用雅俗的陶瓷茶具，同二　默涮侃。而是常将极深沉的感情和强　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　烈的批判意识隐藏在字面意思之下，　尘梦”字数参差，看是散漫随便道　甚或隐藏在句法和篇章结构之中。　来，可实际上却是大有讲究的。如果　《歹Ｅ法》一篇将近两千字左右的篇幅，　我们足够细致的话就不难体会到一种　前面一ｆ五百字左有都是东拉西扯无　作　家作。　品Ｉ■　窭羹关宏旨，唯在最后一段才微微涉及主　同，如“实在”、“不过”、“使是”、　“不必”、“而且”……这些词获得的　霾■■　ｌ　见严重了些，交际七目前巾闰学术界　对周作人遗产的研究还是远远不够　的。１９７９年…版的唐放主编的《中　旨，令人恍然大悟作者用心之所在。　有时候文章达到通篇全是反语，不露　一效果和上面分析过的是一致的。还有　一点正面意思的地步。此处亦举两段　点也是很容易注意到的，即两篇文　罔现代文学史》只给了周作人一页的　篇幅，而且是批判为主　；１９９８钱理　群等所著的《中同现代文学三十年》　聊作分析：　章都使用了一些与现实相对立的因　素，如第一段中提到“有刺钢甲”、　“见毒的蛇”、“剑仙”；第二段中对　枪毙极尽夸张的捕述和想象性的对枪　毙进行改造的意见都是一些荒谬绝伦　非常有代表性的一篇是《碰伤》：　因此可以知道，碰伤在中周实在　在理论和创作上都对周作人进行了重　新定位，给　周氏应有的——但还不　是足够的——定位；舒芜所著的侗　作人的是非功过》对周氏的散文作－ｒ　是常有的事。至于完全责任，　然由　被碰的去负担。譬如我穿着有刺钢　甲，或是见毒的蛇，或是剑仙，有人　的内容，而作者却用明白清楚的ｌ推理　来触，或看，或得罪了我，那时他们　负了伤，岂能说是我的不好呢？　（《＝『：孚泻集》）１９　１像《碰伤》这样的通篇全是反语　的文章，截　一段来虽然也能够让人　管中窥豹，ｆ日却只有将挚篇文章连起　来通渎两遍以上方能体会到作者用心　之良昔。如果我们将这一段与上面所　引两段比较一下就会发现，本段语句　远没有上面两段来得通畅流利，相　反，在句式上是处处显示ｍ僵硬的别　扭，大量的副词使得语句读起来有点　刻意地绕来绕去的感觉。这些正是作　者强制着把自己的想法往相反的方向　上表达在语言上表现ｌ叶Ｉ来的疝候。　另一篇比《碰伤》更为精彩的是　《死法》，作者看似兴趣盎然地用大量　的篇幅列举了各种死法，并评判其优　劣之后说：　…于是乎最后想到了枪毙。枪　毙，这在现代文明里总町以算是最理　想的死法了。他实在同丈八蛇矛嚓喇　一下子是一样，不过更文明了，便是　说更便利了，而且使井ｊ地是那样的广　和多！在身体上钻一个窟窿，把里面　的机关搅坏一点，流…些蒲公英的白　汁似的红水，这件事就完了……三月　十八日巾法大学生胡锡爵君在执政府　被害，学校离开追悼会的时候，我送　去一副对联，文曰：　什么世界，还讲爱国？　如此死法，抵得成仙！　这末一联实在是我衷心的颂辞。　倘若说美中不足，便是子弹太大，掀　去了一块皮肉，稍为触目，如能发明　一种打乌用的铁纱似的东西，穿过去　好像是一支粗铜丝的痕，那就更美满　了……（《泽泻集》）　不难看ｍ，此段和上段都一样使　用了众多的表示强调、转折与让步的　形式向读者说明这种荒谬是符合逻辑　的。这样作者就把文章中的荒谬的世　界同现实巾的世界联系了起来，从而　从中获取了一股强有力的批判力量。　这与卡夫　的小说实际上有菁异　同　丁之妙，看似荒诞不经的笑料却能够　深入人心．凄之使人不寒而粟。　周氏冉有一类文章是以《夜滇　抄》为代表的极有争议的“凑ｆ５抄”　体，此类文章征引起来颇为不便，所　以只能泛泛而谈了。这类文章作法大　抵是这样的：先引　一个话题（多是　从书上得来的），冉广加引述古今巾　外卡日＿芙的言沦，而作者只对所引的内　容加几条简单的按语。不用说，这看　起来有点像是偷懒的做法肯定会引起　很多人的批　指摘。理ｒ｝１不外有二：　其一是有剽窃之嫌；其二是有卖卉学　问之赚。　然而郁达夫却对此类文章评价甚　高，说：“近年来，一变为枯涩苍　老，炉火纯青，归入古雅道劲的一道　了。”…Ｉ确文，这种“述而不著”的　文章非得胸中藏书万卷者不能作，更　难的是，要想从汗牛充栋的书堆巾拴　取　适合的材料非得有阔大的眼界和　敏锐的判断力不可。然而周作人的过　人之处还在于他常常能够从像虱子、　鬼神、茶酒这样芝麻大的题材巾深入　进行文化比较和文化批判的ｒ作。不　过这种‘１　作通常足隐蔽进行的，　不　明确说明　对于这类散文的艺术性，　尤　是文章枯涩苍老的风格与作者晚　年苦涩悲凉的心境之间的关系，仍然　值得散文史家进一步左探索　周作人的散文数量惊人，种类繁　多，远在鲁迅之上，就对散文艺术的　影响而言已不逊于鲁迅。本篇文章所　做的考察只能说是九牛之一毛，宝山　之片瓦。ｆ｛１于长期以来大家对他的偏　比较公允的评价，认为周氏交为现代　散文的第～大家。近年来学术界对周　作人的￣ｌｔｆｆ－贡献似乎极为感兴趣，温　儒敏《『ｆ１罔文学现代批评史》和刘锋　杰的《巾闭现代六大批评家》都给　周作人很高的　价。但总得来说，Ｈ　前学界对周作人在文学ｆ　的贡献估计　还是不足的，尤其是对他后期散文的　艺术价值的认识还是很不够的。＠　注释：　［１］舒芜：　《周作人的是非功过》，　ｐ３５２．注释１．辽宁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１　［２］郁达夫：　《中国新文学大系－散　文二集导言》，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套司　１　９３５　［３］现代学者散文的发展详情可参　阅：喻大翔：　《用生命拥抱文化——中　华２０世纪学者散文的文化精神》，人民　文学出版社２００２　［４］周作人：　《雨天的书》第５４页．　河北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　［５］周作人：　《泽泻集》第２５页，　河北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　［６］郁达夫：　《中国新文学大系・散　文二集导言》第ｌ　４页．上海良友图书　印刷公司ｌ　９３５　［７］周作人：　《立春以前》第１　７４　页，河北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　［８］《过去的工作》第８７页，河北　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　［９］周作人：　《泽泻集》第６９页．　河北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　［１　０］周作人：　《泽泻集》第５ｌ一５２　页，河北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　［１１］郁达夫：　《中国新文学大系・　散文二集导百》第１　４页，上海良友图　书印刷公司ｌ　９３５　［１　２］唐鼓：　《中国现代文学吏》　（一）．第２３８　２４０页，人民文学出版社　１　９７９　堋牲１０３一１　综合天地　…２０１０　１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