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王风·扬之⽔》
先秦:佚名
扬之⽔,不流束薪。彼其之⼦,不与我戍申。怀哉怀哉,曷⽉予还归哉?
扬之⽔,不流束楚。彼其之⼦,不与我戍甫。怀哉怀哉,曷⽉予还归哉?
扬之⽔,不流束蒲。彼其之⼦,不与我戍许。怀哉怀哉,曷⽉予还归哉?
【译⽂】
平缓流动的⽔啊,冲不⾛成捆的⽊柴。那位远⽅的⼈⼉啊,不能和我驻守申国城寨。想念你啊想念你,哪时我才能回到故⾥?
平缓流动的⽔啊,也飘不起成捆的柴草。那位远⽅的⼈⼉啊,不能共我守卫甫国城堡。想念你啊想念你,哪时我才能回到故⾥?
平缓流动的⽔啊,也流不动成捆的柳枝。那位远⽅的⼈⼉啊,不能与我守卫许国城池。想念你啊想念你,哪时我才能回到故⾥?
【赏析】
春秋时代,周朝平王(前770—前720年在位)还是⽐较混乱的时代。主要是周天⼦的权威削弱了,诸侯国的⼒量强⼤了。周平王的母亲是申国⼈,申国⼜常受楚国的侵扰。周平王为了母亲故国的安全,就从周朝抽调部分军队,到申国战略要地屯垦驻守,防⽌楚国侵扰。这些周朝⼠兵远离故乡,去守卫并⾮⾃⼰诸侯国的⼟地,⼼中的不满凄苦,当然有所流露,形成诗歌,就是《扬之⽔》。申国、甫国和许国的国君,都是姜姓。周平王母亲是申国姜姓公主,与甫、许两个诸侯国也是亲戚关系。所以,虽然周平王没有派⼠兵去戍守甫、许两国,但诗歌也牵连及之:反正是姜姓王太后娘家的⼈。
《扬之⽔》是以远戍战⼠的⼝吻来写的。全诗三章,各章基本相同。不同的是:“束薪”、“束楚”和“束蒲”;“戍申”、“戍甫”和“戍许”。薪、楚、蒲都是农家⽇常燃烧的柴草;申、甫、许是三个姜姓的诸侯⼩国。因此,全诗实际上把⼀个相同的内容,反覆吟诵三次,⽤重复强调的⼿法,突出远戍战⼠思家情怀。每章头两句“扬之⽔,不流束薪(楚、蒲)”,⽤流动的河⽔与不动的柴草对⽐,先让⼈视觉上有特殊印象:那河沟的⽔哗哗地流动,仿佛岁⽉⼀天天过去,不再回来;那⼀捆捆的柴草⼜⼤⼜沉,⼩⼩的河⽔根本飘浮不起,冲流不动,仿佛战⼠思家的沉重⼼绪,永不改变。有了这两句⾃然物象的起兴,很⾃然引出三、四两句“彼其之⼦,不与我戍申(甫、许)”,守着家园的妻⼦,当然⽆法与远戍的⼠兵⼀起。如果说,⼠兵如远离泉源的河⽔,越流越远;那么,妻⼦如坚定不移的柴草,不飘不流。如果说,⽇⽉如流⽔不断流失,思家情怀就如沉重的柴草,不动不移。分离的⽇⼦越久,远戍的时间越长,思念妻⼦也越强烈。终于,⼠兵喊出了⾃⼰⼼⾥的话:“怀哉怀哉?曷⽉予还归哉?”意思是:在家的亲⼈平安吗?何年何⽉我才能回家相聚呢?夫妻之情,故园之思,远戍之苦,不平之鸣,都融化在这两句问话之中,⽽⼠兵回家的渴望,强烈地震撼读者。
在诗歌句式上,采⽤不齐整的句式,有三⾔、四⾔、五⾔、六⾔⼏种,这说明诗歌带有鲜明的⼝语化的倾向。⼝语化句⼦,正好⽐较朴实,⽐较真切地表达出下层⼈民出⾝的⼠兵的⼝吻,令⼈读之感到亲切诚朴。实际上,除了个别词语带有历史痕迹,在语义上需要诠解之外,这⾸⼝语化的诗歌,千载之下读之,仍是极易使⼈感动的。
扩展阅读:诗经语⾔风格
《诗经》的语⾔不仅具有⾳乐美,⽽且在表意和修辞上也具有很好的效果。
《诗经》时代,汉语已有丰富的词汇和修辞⼿段,为诗⼈创作提供了很好的条件。《诗经》中数量丰富的名词,显⽰出诗⼈对客观事物有充分的认识。《诗经》对动作描绘的具体准确,表明诗⼈具体细致的观察⼒和驾驭语⾔的能⼒。如《芣莒》,将采芣莒的动作分解开来,以六个动词分别加以表⽰:“采,始求之也;有,既得之也。”“掇,拾也;捋,取其⼦也。”“袺,以⾐贮之⽽执其衽也。襭,以⾐贮之⽽扱其衽于带间也。”(朱熹《诗集传》卷⼀)六个动词,鲜明⽣动地描绘出采芣莒的图景。后世常⽤的修辞⼿段,在《诗经》中⼏乎都能找:夸张如“谁谓河⼴,曾不容⼑”(《卫风·河⼴》),对⽐如“⼥也不爽,⼠贰其⾏”(《卫风·氓》),对偶如“縠则异室,死则同⽳”(《王风·⼤车》)等等。
《诗经》的语⾔形式形象⽣动,丰富多彩,往往能“以少总多”、“情貌⽆遗”。但雅、颂与国风在语⾔风格上有所不同,雅、颂多数篇章运⽤严整的四⾔句,极少杂⾔,国风中杂⾔⽐较多。⼩雅和国风中,重章叠句运⽤得⽐较多,在⼤雅和颂中则⽐较少见。国风中⽤了很多语⽓词如“兮”、“之”、“⽌”、“思”、“乎”、“⽽”、“矣”、“也”等,这些语⽓词在雅、颂中也出现过,但不如国风中数量众多,富于变化。国风中对语⽓词的驱遣妙⽤,增强了诗歌的形象性和⽣动性,达到了传神的境地。雅、颂与国风在语⾔上这种不同的特点,反映了时代社会的变化,也反映出创作主体⾝份的差异。雅、颂多为西周时期的作品,出⾃贵族之⼿,体现了“雅乐”的威仪典重,国风多为春秋时期的作品,有许多采⾃民间,更多地体现了新声的⾃由奔放,⽐较接近当时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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