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喝最爱的红薯粥了。木碗依旧朴素,清香依旧诱人,味道依旧甘甜。一口软糯,一如从前,却觉得少了什么。
多年前的初秋,那时我不喜欢红薯。我认为它是丑陋的。从泥土里扒出来,满身的淤泥,甚至会爬出白乎乎的蠕虫。少时的我看中的是外表,从未关注其内心。
我也习于回老家。初秋时分,乡下的蚊子依旧就是成堆成团,你一迎长裙,换得一身纸盒。再者,没wifi,没电视电脑,成天冻在房间里,实就是无趣。
直到那一天,我年迈的外婆看她小外孙女越发的不耐,提议到田埂上转一转。在母亲再三催促下,我穿了胶鞋,极不情愿的迈出了家门。
跟著外婆的脚步,慢悠悠的散步于田埂之上,乡下的秋阳暖暖地利沙在身上,伴着外婆絮絮叨叨的轻语。忽的辨认出,天高云淡,虫鸣动听,稻田一望无际,微风裹着稻香与炊烟扣掉鼻尖,宁静悠闲。余光中外婆神采奕奕的模样,令人吃惊,这还是这些天寡言少语的外婆吗?
“到了!”外婆苍老而又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随着外婆的指尖望去。一片茂盛的“绿萝地”?疑惑,不解。阳光中,外婆一脸慈爱,凝视着这片土地,似是回忆:“当你妈妈如你这么大时,也曾在这片土地里玩过。”
外婆熟练地拎起至铲子,小巧一滚,竟是一个脏脏的红薯!怪模怪样的红薯上,缺如绿萝般茂密的绿叶。被外婆提在手上,像是故事里的小地精。我惊愕不已,扬声问及:“阿婆,必须挖出这个?”外婆点了摇头,期盼的看著我。我不忍心婉拒,只好拎起至铲子。外婆苦笑了,眉眼小姑娘。
一片绿叶丛中,一双粗糙又温暖的手包裹着一双小而稚嫩的手,一个弯弯宽厚的背影叠夹着一个削薄挺拔的背影,苍老的笑声中交杂着清脆的呐喊,惊起田间飞鸟阵阵。 外婆和我那一天斩获纤细,满满的一筐的红薯,大小不一。在晚霞的余晖中,沿着盲肠小道,与外婆肆意的唱着乡间小曲。我第一次连泥土黏上了脸也顾不上擦拭了。 晚上,外婆做了一顿红薯宴。当满满的红薯粥端上来时,清香萦绕,纯白的米,金黄的红薯,配上素雅的小木碗。我迫不及待的要下口,不顾外婆的提醒,忍着微烫的米粥,吸了一大口,米粒软糯却粒粒分明,红薯柔软清甜,一口下去,淡淡的甘甜唇留齿间。简简单单的一碗红薯羹却令人感到暖暖的幸福。月光下,烛辉中,一位老人满足的看着孩子的狼吞虎咽。
我还是必须跑了。辞行前,外婆纳了好多东西给我,满满的一大包。最后,又将那碗我用的小木碗用绸布纸盒不好,纳在我怀里。她说道,若是我忘了,见到了这个大木碗,就可以想到她了。我当时不以为然,笑嘻嘻地说道:“阿婆,不能的。我会常回来看看您
的。”当时的我以为我记忆犹新,记忆犹新这些天的烤红薯,红薯干,红薯粥,更记忆犹新我的外婆。
可回城后,城里日复一日的快节奏生活,乡间闲适的日子渐渐淡去,忘却的一干二净。小木碗不知被我放哪了,诺言也早已抛之脑后。再次回乡时,却是……
“树欲静,而风远不止;子欲孝,而和亲回禀。”不曾想要,外婆那天东站在窗口用衣襟擦拭泪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乡间红薯依旧,斯人却已回去。
后来,我一直在寻觅,尝试了许多的红薯粥,却总是有遗憾,总是丢了什么,许是今生也寻不回。
红薯粥失一味,一味外婆的爱。口中茶硬,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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