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漕运成本问题探究

第３７卷第５期　绥化学院学报　２０１７年５月　Ｖ０１．３７　Ｎｏ．５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Ｓｕｉｈｕ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Ｍａｙ．２０１７　明代漕运成本问题探究　谢文森　（辽宁师范大学历史文化旅游学院　辽宁大连　１　１６０００）　摘要：明代的漕运是明朝经济的大命脉，是明代生产过程中的粮食运输系统，对于明代的北部政治集团而言，有着极　其重要的意义。明朝统治者不重视漕运的经济成本，并且漕运是不以营利为目的的粮食供给系统。因此弄清楚明代漕运的　成本问题，有助于我们了解明代的财政，从而了解明代的经济活动。　关键词：漕运；漕船；漕粮；漕河；成本　中图分类号：Ｋ２４８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２０９５－０４３８｛２０１７）０５—００９７－０４　明代建立以后，由于南方经济发达，交通便利，所以朱元　的漕粮数量是没有定额的，永乐十年十二月壬子朔，“馈运北　璋定都南京。但明成祖朱棣继位后，为了巩固北方边疆，决议　京粮二百四十八万七千一百八十八石，”田　洪熙元年十二　迁都北平，由此北方地区产生了物质需求供应不足的问题。　月丙寅朔，“漕运北京米豆二百三十万九千一百五十石。”ｐ然　“京师百司庶府、卫士编氓，仰哺于漕粮。”【Ｉ】，为了解决这个供　而，随着京师粮食需求量的增加，朝廷需要运送更多的漕粮　需不平衡的矛盾，明王朝决定恢复内河漕运。　来解决粮食短缺问题。“在１４１６年为２８０万石，次年上升到　内河漕运可以说是明朝的一条经济命脉，不仅仅维持北　５００万石，虽然有短暂的下降，又开始上升，并一直上升到　方的经济需要，而且是巩固明朝统治的政治需求。近年以来，　１４３２年的６７０万石。”【４ｌ但是明代漕船的载量大概是４００石，　随着明朝历史研究的不断深入，漕运问题成为重要问题，很　运力十分不足，这会影响北边地区经济的发展。虽然，明朝统　多学者发现元代时期北方粮食需求是通过海运解决的，明朝　治者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正统元年（１４３６年）创造了金花银，　政府却设立漕运体制，难道漕运更加经济适用、成本更低吗？　减少了４００万石漕粮的运输，规定这４００万石粮食永远使用　本研究将探究明代内河漕运的成本问题。　银两缴纳。“南畿、浙江、江西、湖广、福建、广东、广西米麦共　四百余万石，折银百万余两，入内承运库，谓之金花银。其后　一、漕船的建造成本　概行于天下。自起运兑军外，粮四石收银一两解京，以为永　例。”　然而，漕粮的数量仍然十分巨大，漕运压力依然很　为了满足京师宫廷、官员、百姓等人们的日常粮食需求，　重。于是，在成化八年确定漕粮常数，“始定四百万石，自后以　以及为北方军队提供粮饷，明朝在永乐时期开始大量运送漕　为常。北粮七十五万五千六百石，南粮三百二十四万四千四　粮。明实录详细记载了每年漕粮的运输数量，早期运往北京　百石。”　明Ｂ么运送这４００万石的粮食，大概需要多少漕船　收稿日期：２０１６—１２－０６　作者简介：谢文森（１９９０－），男，河南信阳人，辽宁师范大学历史文化旅游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明清史。　呢？　之。　肯船大致为两类，一是内河浅船，二是遮洋海船，这二　明朝初期，漕船的数目是在不断变化的，“运船之数，永　者的建造价格是不同的。“浅船该民七木价银六十两，还有　乐至景泰，大小无定，为数至多。”国　怛是天顺以后，漕船数　该军三料银三十五两。有底船者，准银二十两。”　嗍　）遮洋　目有了定值。“定船万一千七百七十，官军十二万人。”１５１０＇　‘）　海船的价格是要高于浅船，遮洋海船每船该“民七木价银六　《漕船志》中也记载天顺以后漕船的数量，“始定天下船数，为　十五两三钱三分三厘三毫。军三料银四十八两。有底船者，　一万一千七百七十五艘。”Ｉ　如此可以大致确定明代中期　准银二十四两”Ｉ６］（ＰＩ睡１１４）。也就是说内河浅船每只共计需成本　的漕船数量约在１　１７７５只。根据文献记载我们也可以算出嘉　约９５两，海船约需１１３两，这里面包括工匠服役的劳动力　靖时期漕船的数目，“南京卫分浅船原共一千七百四十只，今　成本。但是随着时间的变迁，建造漕船花费增大，使军卫困　增至二千一百三十只；江北直隶各卫所浅船，原共二千六百　苦不堪，导致漕军大量逃跑。因此，弘治元年，都御史马文升　九十六只，今共船二千五百四十二只；中都留守司浅船，共八　疏论运军之苦，言“今宜加造船费每艘银二十两，而禁约运　庶军困少苏。诏从其议”１　＊丌９　。所　百八十七只；ｌＪＪ东都司浅船，共七百七十六只五分；遮洋总海　官及有司科害搜检之弊，此时浅船每只约需要花费１　１５两银子，海船每只造价约　船　原共五百一十二只一分，今增至五百四十八只一分；浙江　以，都司浅船，共二千四十六只；江西都司浅船，共八百九十九　银１３３两。　只；湖广都司浅船，共七百五十九只；江南直隶浅船，共一千　二百五十八只。”　根据上述的分析，我们计算出每年浅船造价大概是银　这些漕船总计１１８４５．６只，其中清江船　１８６９９０两，遮洋海船大概花费银７１８２两，共计银１９４１７２　６８８３只，江南船４９６２只。由于现实中的各种各样的原因，船　两。如果按照金花银的比例兑换，该７７６６８８石粮食。　只的实际建造数目与朝廷规定的数目是不相符合的，漕船的　数量可能小于这个数值。　虽然明代漕船的数量很多．但是却不可能永远使用，　而且每年有相当数量的漕船损坏、烧毁、沉没，因此需要建　小坏则修理，大坏则改造。”【６】Ｉ衄　由于木料的材质不同，船　二、漕粮的运输成本　漕粮的运输成本可基本分为二部分：一是漕粮的额外运　造大量新船。正统以前，“所造船只，或用杉木，或用杂木，　输成本；二是漕军的粮饷成本。　将约４００万石的漕粮运输到北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只的使用年限也会有所不同。明初，“船用楠杉，下者乃用　这是一个庞大并且复杂的系统，人是其中的一个不可或缺的　松。三年小修，六年大修，十年更造。”Ｉ５１（　蚴这种情况在成化　单元。明初，纳税人到规定的地点缴纳赋税。“洪武元年北伐，　时期有了改变，“各处解木清江厂，俱用楠木，十年一造。江　命浙江、江西及苏州等九府，运粮三百万石于汴梁。”１５１０＇　在　南船俱五年一造”Ｉ＝６ｌ＝（　引　。这样可以初步得出每年新造的　今天看来，纳税人到千里之外纳税是不可思议的，可想而知，　漕船大概是１１７７只。但是，由于漕船材质的不同，其各自　明朝人缴纳赋税的成本是多么高昂。永乐时期，内河漕运刚　的修造价格也是不同的，因此必须要弄清楚这两种漕船的　刚恢复，漕粮也是由人民运到指定的地点，如运送到淮安仓、　具体数目。根据《曹船志》记载：“从嘉靖六年到嘉靖二十三　徐州仓、临清仓、德州仓，然后有官军装船运输，这种程序是　年的１８年里，清江船和卫河船总计造船１０４３２只。”［６１（ｒ￣－ｌｏｏ）　支运。“江西、湖广、浙江民运粮至淮安仓，分遣官军就近鞔　平均每年实际造船约５８０只，然而官方记载应该建造浅船　运。”［Ｓｌｆｅ　ｑ这时，运送漕粮的一部分成本由人民来负担。后来，　的数量大概是６３４只，遮洋船每年５４只。后来卫河厂浅船　由于路途遥远，耽误百姓耕作。宣德六年，碹言：“江南民运粮　并入清江厂团造，因为清江船是属于十年一造的，江南船　诸仓，往返几一年，误农业。令民运至淮安、瓜洲，兑与卫所。　是五年一造的，所以十年一造的清江漕船每年约生产６８８　官军运载至北，给与路费耗米，则军民两便。”　概造漕船约１６８０只。　这种程序　只，江南船每年大概是９９２只，因此嘉靖时期平均每年大　是兑运，但是根据路程的远近，人民需缴纳加耗粮，后来而颇　减加耗米，远者不过六斗，近者至二斗五升。到了成化时期，　明代漕船的建造费用是由军民一起负担的，其料价例　所有漕粮都由官军运输，由百姓负担运输费用的这种运输程　为军三民七。成化十一年Ｉｔ＃Ｊ，户部会官议巡抚漕运官所陈　序叫做长运。后来，漕粮长运遂成为常例，而且人民始终需要　事宜也说到：“苏州、太仓、镇江三卫，并守御嘉兴中左千户　负担额外的费用。此外，运军将漕粮入库时还要收仓耗米，即　所，浅船计五百一十三只，宜仍旧例，军三民七出备工料造　尖米，这里的加耗毫无疑问也是由人民缴纳。“今后令军自　９８　概，每石加耗五升，毋溢，勒索者治罪。”［５ｆｔ９ｔ呵见，仓库管理　石粮食。当然明朝政府是不会负担这么大的一笔支出，经常　人员征收加耗是屡禁不止的，而且加耗甚重。初，政府命令为　拖欠月粮或者减半发放。这二项成本几乎都由人民自己承　５升，后增加至每石８升。这些额外的费用加在一起，根据　担，一是百姓缴纳的额外税，二是官军屯田所得。所以，可以　《大明会典》卷二十七的记载：“兑运加耗米一百七十五万一　发现明代漕运对于人民的负担之重。　千一百九十五石九升八合，两尖米三十一万二千二百二十六　石五斗三升，轻窬银四十四万五千二百五十七两零。”轻赍银　如果按照万历时期官方的比例２：ｌ来兑换，可得粮食约９０　万石。这些额外费全部加起来共计粮食近３００万石。由此可　三、漕河的维护成本　漕河南极江Ｅｌ，北尽大通桥，运道三千余里。其是明朝经　知，明代漕运征收的额外费是如此之多，百姓的负担如此之　济的大命脉，对于明王朝巩固统治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因　重。同时，额外费用不仅用来维护漕运体系，后来这也成为了　此，对于漕河的维护是十分有必要的，明朝统治者在维护漕　国家税收的一部分。　河上也花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运河从北到南，三千余里，其分为“Ａ漕、卫漕、闸漕、　顺之后，官军的数量达到１２００００人，这些人都来自于各个　河漕、湖漕、江漕、浙漕。”【５ｘ聊８ｊ朝廷设立河道衙门和漕运衙　卫所。由于明代实行的是卫所制，卫所兵是没有粮饷的，漕　门管理漕河，而具体事物则由人民处理。于是明王朝在漕　军士兵每年每人有月粮和行军粮。“其中月粮１２石，行军粮　河附近府县征发劳役，根据万历四年的记载，这些劳役“大　２石到３到不等。”嗍月粮发放的时间是月初，洪武三年十二　致分为浅铺夫、修堤夫、闸夫、渡夫、捞浅夫、洪夫、湖夫、坝　月，“命军人月粮于每月初给之，著为令。”【９恨据官阶的不　夫等。”［８１（Ｐ３６”虽然都是维护漕河，保障漕粮的运输，但是由　同，月粮也是不同的。其中“洪武中，令京外卫马军月支米二　于地理位置不同，他们的职责也相应不同。根据王琼《漕河　石，步军总旗一石五斗，小旗一石二斗，军一石。”［５￣２ｏｏ４）漕军　图志》的记载：“在浅铺者，日浅夫，以巡视堤岸、树木、招呼　系统是由一只只漕船组成编队建立起来的，这些漕船组成　运船，使不胶于滩沙，或遇修堤溶河，聚而役之，又禁捕盗　明初，漕军的数量不多，但呈现出逐年增长的趋势。天　的小分队是由总旗、百户、千户、指挥使来管辖的，“其中每　贼。”　恫夫的职责是“以磐石为闸，涸则少节以版，溢则启　船有１０名军士，１名小旗负责，其管辖９名军士。”㈣漕军　版通舟，犹梯级以升之，且置有司飞挽启闭之。”『ｌ３】顾名思　的数量是根据漕船的数目决定的，有多少漕船就有相应的　义，其他夫役也是如此，如修堤夫就是在河水泛滥之际，维　漕军。上文根据天顺朝的统计得出漕船的数目为ｌ１７７５只。　护堤坝的安全，以保证漕运的贯通；如洪夫只要设置在徐　由于明代漕船数目是不断变化的，并且此时明朝大概进入　州二洪附近，由于水流湍急，过河危险，因此通常用人力牵　中期。所以，在这里我就以这个数目作为样本进行研究。通　引漕船过河等等。这些夫役的实行，是南方漕粮安全准时　过计算，此时有漕军约１１７７５０名，其中“小旗”有１１７７５名，　运到北方的有力保障。　“军”有１０５９７５名。根据卫所制度推算，有总旗约是２３５５　自永乐时期，朱棣罢海运行漕运，为了保证漕运的安全，　名，百户约是ｌ１８８名，千户约有ｌ１８名，指挥使大约为２４　在各地征发大量民夫服役。永乐十一年春，苏州府同知柳敬　个。这样可以算出每年朝廷支粮大概是：“军”为１４８３６５０石　中言：“近年淤塞、旱涝俱不便，今欲疏浚，约用人七万八千四　到１５８９６４０石，小旗为１９３１１０石到２０４８８５石，总旗为　百，计二十五日可完。”【２】　护漕河的民夫很多，因此设立　４７１Ｏ０到４９４５５石。“百户为正六品，千户为正五品，卫指挥　了各种各样的组织进行管理。嘉靖三年十二月，“总理河道侍　使为正三品。”卿　又洪武二十五年重定内外文武官岁给　郎李瓒言：前年河决安平，故开北河，以杀水势。中间建闸四，　禄俸之制，“正三品，四百二十石。正五品，一百九十二石。正　浅铺二十，设闸官四员，闸夫二百二十名，浅铺夫二百名。今　六品，一百二十石。”Ｉ５１（１＇１　）所以，百户的粮饷共计约为　河归故漕，前项官夫并宜裁省。工部覆议，从之。”ｉｔ４］同时，夫　１４２５６０石，千户总共约为２２６５６石，指挥使共计约为１００８０　役的设置也不是固定的，其可以随时设立或者裁撤，但是夫　石。所有这些漕军总计支出大概是１８９９１５６石到２０１９２７６　役有固定的额数。根据《大明会典》记载各种夫役的人数，这　石粮食。　里没有记载浙漕段的夫役人数，其中原额是弘治三年的夫役　这两项成本分别为：额外加耗粮近３００万石，漕军的月　人数，现在是万历四年的夫役人数。下面的表详细地列出具　粮和行粮约１９０万石到２０２万石粮食，共计４９０万到５０２万　体数字：　夫役人数表【１１ｘ嘣　研　统治者似乎不认为劳动力的消耗是经济成本，不仅如此，人　我们研究明代漕运中人力的成本，有利于了解古代王朝经济　闸夫溜夫泉夫浅铺夫坝夫堤夫捞浅夫洪夫总计　民创造的额外财富也变成了国家财政，而且似乎理所当然。　原额１３８４　２９８２　１９３７　６９７１　８１５　６９７３　３３９２　２４５１　２６９０５　现在１７７０　１２５３　８４９　５１２８　２８９　６９７３　１６４１　２０５１　１９９５４　的运行规律，以及古代劳动人民的伟大付出。如今，只能从书　籍文献中模糊的文字记载，体会这默默无闻的伟大和艰辛。　参考文献：　【ｌⅡ明】孙承泽．天府广记【Ｍ１．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　折征裁革２６　１５０　８１５　１３６９　２５１　ｌ６　３２　１４３　２２５　２５９　１６７６　４２８７　６７５　从表中可以清晰的发现，在弘治时期，维护漕河的各种　夫役人数有２６９０５人，但是这并不是最多的时候。湖漕段三　１９８２：１７０．　年一次征伐挑浅夫共９９２０名，如遇到黄河改道，夫役的人数　可能更多。这里的夫役主要都是维护漕河的运行最基本的需　求，如果治理漕河或者其他情况，则是根据实际情况再次征　募民夫，在此不计算在内。由于明代后期，大量的百姓逃脱劳　役，所以万历四年时，加上裁革人数的一共才２４９１６名。明实　录记载，从嘉靖时期漕粮的数目就在逐渐减少，到万历五年　（１５７７）运到北京的漕粮只有３１２２２６５石，之后逐渐减少。虽　然漕粮在减少，但是维护漕河的基本成本从夫役人数上看是　没有降低很多的。所以，我认为计算漕河最基本的维修成本　以弘治时期的人数为准最佳。　根据《明史》的记载“上命非时日杂役”［５１０＇１９９３），所以漕河夫　役属于均瑶役，不属于杂泛之役。同时，明代的徭役分为力差　和银差。力差，则计其工食之费，量为增减；银差，则计其交纳　之费，加以赠耗。由于漕河夫役大多属于重役，所以大多是力　差。随着一条鞭法的实行，漕河夫役也有银差。根据《大明会　典》记载：“运河夫役，在各泉闸，原额颇多。后或议裁革，或改　停役，或改折征。折征，每名岁征银六两。”１８１＂ｚ￣１如果漕河夫役　折银征收可得白银共计：１６１４３０两，如果按照金花银比例可　得粮食约为６４５７２０石。　明代的漕运体系是一个由无数人组成的劳动力体系，人　民无偿劳动，以保障明代漕运经济的稳定，自己却常常食不　果腹。从人力成本这个角度来计算明代漕运的运输成本，可　以不难发现，明朝政府是在做亏本买卖，没有利润可言。明代　１００　【２】明太宗实录【Ｍ】．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　印，１９６２：１６５２—２１１７．　【３］明宣宗实录【Ｍ】．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　印，１９６２：３４３．　【４】黄仁宇．明代的漕运【Ｍ】．厦门：鹭江出版社，２０１５：７９－－８０．　［５］【清】张廷玉．明史【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７４：１７４１—　２０７８．　阿明】席书．漕船志呻合湾：国立中央图书馆，１９８１：７６－１２４．　［７】明宪宗实录【Ｍ】．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　印，１９６２：２６７９．　【８Ⅱ明】李东阳，撰，申时行，重修．大明会典【Ｍ】．上海：上海　古籍出版社，１９９５：４８０．　【９】明太祖实录【Ｍ】．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　印，１９６２：１１４９．　【１ｏ］【清】孙承泽．春明梦余录【Ｍ】．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　１９９２：６４３．　【ｌｌＩ明】王琼．漕河图志呻北京：水利电力出版社，１９９０：１３３．　【１２］【明】杨宏，谢纯．漕运通志【Ｍ】．北京：方志出版社，　２００６：卷２．　【１３】明世宗实录【Ｍ】．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　印，１９６２：ｌ１８１．　【责任编辑杨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