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胡适的语言观

２０１１年５月　陇东学院学报　Ｍａｙ　２０１１　第２２卷第３期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Ｌｏｎｇｄｏ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Ｖ０１．２２　Ｎｏ．３　论胡适的语言观　雷祥艳，王玲娟　（重庆师范大学，重庆４０１３３１）　摘要：胡适是一位“语言革命家”，在白话文取代文言文的历史进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胡适看到了　白话文在文学上的强大生命力，并进一步鉴别了文言文与白话文的优劣，以此来验证他“古文是死的文字，　白话是活的方言”的主张；他还积极践行、把推广白话文作为教育统一、文学统一、政治统一、文化统一的工　具。他的《国语文法概论》是现代汉语语法学“草创时期”的奠基之作。胡适对国语与方言的关系也有独　到的见解，看到了国语与方言之间的辩证关系，既要提倡一种通行的国语，便于交流，又不能忽视方言。这　些从根本上确立了胡适在汉语言规范史上的重要地位。　关键词：胡适；白话；文法；方言；规范　中图分类号：Ｈ１０２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６７４—１７３０（２０１１）０３－Ｏ００１－０３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１２．１４　作者简介：雷祥艳（１９８６—－），女，重庆垫江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汉语言文字研究。　“近代以来，适应于近代中国社会的巨大变　白　的力量，所以他提出用白话文代替文言文　化，汉语从｛司汇、语音到ｔ罾法　｝丰每都发生了显著的　的主张。　变化。女口　惑汉语发席　规范化，使汉语发展为近　胡谴　还在《白谓　篙ｆ之　圮劣比较》　Ｊ一文中，　代化的真正统一的民族语言：许多学者进行了ｘ艮　对白话、文言的优劣进行了详细的比较，他认为　苦的探索。一些人继续想用古文来应付一个新　（一）今日之文言握　一种半死的文字，因不胄台很Ｌ　时代的需要，另一些人则想创造出一种拼音３：Ｃ－￣　－听得ｌ董之故。（－－）今日之白话是一种活的语言。　来教育那‘芸芸亿兆’的老百姓。这两个潮流始　（三）白话并不鄙俗，俗儒乃谓之俗耳。（四）白话　终合不拢来。胡适作为白话文运动的始作俑者，　不侄　置　谷，而且甚　毫适用。凡言语要以达意　吾言、文字、音韵、　ｌｌ诂方面的论文和孝Ｌｉ己－ｌｆＺ　为主，其不能达意者则不美。（五）凡文言之所　写了数十篇。他不仅把提倡白话文当作他生平　长，白话皆　之。而白话之，巨　长，贝Ⅱ文吉　必胄ｌ汲　最为得意的事业，而且不遗余力地企图使白话在　之。（六）白话并非文言之退化，乃是文言之进　词汇、语音、语法结构等方面都台旨走向规范化。”［　］　￣－Ｅ。其进化之迹，略如－Ｆ述：（１）从单音的进而为　胡适在国语与方言的关系上也有他独到的见解。　复音的。（２）从不自然的文法进而为自然的文　笔宅　每致力于这几个方面，梳理胡适的汉语言规　法。（３）文法由繁趋简。（４）文言之所无，白话皆　强ｌ想。　有以补充。（七）白话可产生第一流文学。（八）　第一、“古文是死的文宇．白话是活的方言”：　白话的文学为中国仅有之文学。（九）文言的文　胡适倡导用白话代替文言　字可读而听不　随苣，白话的文字既可读，又听得懂。　。胡适提倡用白话文代替文言文，是有一定历　胡适认为白谲酎吏＾昕瞳宣，　种活的语言，白话　史背景的。他在《文学改良刍议》中写到：“盖吾　有文言脯的优点，并且摒弃了文言的弱点。他　国言文之背驰久已。自佛书之输入，译者以文言　看至旷　谣涪的发展变化，认为白话是文言的进化　不足以达意，故以浅近之文译之，其体已近白话　而不是当时社会所鄙弃的俗语，币沮白　．－二撕写　……然以　叶世历史进化的眼光　艺，贝Ｕ白话文学　的／Ｊ、说、戏曲堪比世界一流文学。用我们现在的　之为中国文学之　Ｅ宗，又为将来文学必用之　ＩＪ器，　语言观来看，语言是—个时时变化发展的系统，胡　可断言也（此‘断言’乃作者自言之，赞成此说者　适看到了这些，坚持了发展的语言观。虽说他对　今日未必甚多也）。以此之故，吾主张今日作文　文言的看汔　亍　色　ｌ七，没有势　正地看待文言的　作诗，宜采用俗语俗字。与其用三千年之死字　优势，侄提在当嘲　个社会　晓下，重要的不是辩　（如‘于铄国会，遵晦时休’之类），不如用二－１－世　滓证，重要的是需要有人来结束言文严重背离　红　舌字；与其作不胄色　远不台邑普及之秦汉六朝　的　隋况，使、汉语的使用更叻Ⅱ规范化。　文字，不如作家喻户晓之《水浒》《西游》文字　胡适积极推行他的白话文主张，早在１９２８　也。”Ｌ２Ｊ从胡适的这些　仑述中我ｆ门可以看到当时言　年，他就致信罗家伦，希望罗家伦提出建议，“由政　文背驰的　隋况，文言不信色彳艮好地摹　见文学思想，也　席　见定以后一切】１　冷、么汶、汔冷、条约，翻　丑国　不信旨为社　浙深人霸目解，社会Ｅ许多人又不　语，　ｆ：须力Ⅱ标点、分段”Ｌ４Ｊ。胡适还在教育方面提　愿改变这个现状，把文言当作正体。胡适看到了　出了几项主张：“（一）现在的中国人应该用现在　ｌ　的中国话做文学，不该用已死了的文言做文学。　感困难；现在既然要召　殳新文学，示人以‘期　巨准　（二）现在的一切教科书，自国民学校到大学，都　绳’，那么文法的书一定要赶紧编好”ｉｓ］。在《中　该用国语编成。（三）国民学校全习国语，不用　学国文的教授》里，胡适强调推荐古文教材时是　‘古文’（‘古文’，指说不出听不懂的死文字）　否合文法　个衡量标准，“平心而论，章行严　，，［５ｌ　派的古文，李守常，李剑农，高一涵等在内——　胡　弱　ＩＪ－２＂白　＿－二　文学上强大的生葡　勺，　最没有流弊，文法很精密，论理也好，最适宜于中　并进一步鉴别了文言文与白话文的优劣，以此来　等　古文之用”。更有论者认为，有元文法　验证他“古文是死的文字，白话是活的方言”的主　是头脑是否清楚的反映，如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国　张，他还移　删　行，推广白话文作为教育统一、文　文部学生周枯在给《新青年》杂志社的信件中称：　学统一、政治统一、文化统一的工具。ＺＥ如他在　“各国的文学，莫不都有一定的文法，文理极为清　《白话文的意义中》所指出的：“有人说古文废弃　楚，句寻｜极为明白；依法去做，也是极容易。祜想　Ｔ，意ｌ谜　有统一的工具，而我彳『丁这三！四十年来所做　中国文学吐胲当有一种文法，男　新文学然后能够　￣Ｊｆｌ－ａ＇，正是把已经有的白话文拿来做教育统一、文　成立。何以呢？因为中国的文字，意义极其含糊，　等　尧一、　嘲　留｝一、文化统—一的工具。现在一般守　无论做文言，做白话，终没有明白晓畅的意思。假　旧的＾不知道他们守旧的顽固的行为和主张，往　女Ⅱ没有—种文法去限制他，支　总　有一日清楚，　往　疗碍了许多进步，而且扣．击我们毁坏我ｆ『丁三四　国民的头腻总也没有－一日清楚”【９Ｉ。　十年来所提倡的文学革命的一点意义……现在　胡适等人看到了文法在语言中的重要作用，　的国语是我们文化统一的工具，教育统一的工具，　文法就女口规矩准绳，有了文法能有效地对中学生　究＿一的工具，不胄邑陲Ｌ碍它的发展，要｝＿．致帮助　进行文法教育，能明白晓畅地做文章，能规范语言　它，说的、写的、学的、用的、宪法、法律一切是白　文字的运用，甚至能规范人们的思想。胡适尽管　话。’’［６］　没有对汉语语法做系统的研究，可是他的提倡之　在胡适及　也Ⅱ向应者的积极倡导下，白话文　功，功不可没，为现代语法学垫道铺路，－Ｌｂ国人明　逐渐代替了几千年来作为正统文字使用的文言　白了语法在语言中的重要性，为现代规范汉语的　文，　凉了由来已久的言文背离　隋况，使言文趋－７：　使用，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致，　芭了语言文字的侣　用。可以说胡适为语　第三、“方言未尝不　ｐ　文”：胡适的艚观　言文字的规范使用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国语与方言的关系，我们现　希　废清楚的　第二、“语法是语言‘进化”’的标志：为现，弋　只，但在当时大家的认识并不统一。　浙周知　语法学导路　中国方言．众多，其差异巨大，正因为女Ⅱ此，应该提　１９２１年，胡适写作了长篇论文《国语文法概　倡一利碰豆彳亍的国语，以备各民甥　芝流、沟通之用。　论》Ｌ７ｊ。《国语文法概论》是现代　语语法学的一　彭ｉ适在《答黄觉僧君“折衷的文学革新论”》一文　翻琏　早较系统的论著。从中国语法学的建设与　中毫人为“以为方言不同，所以更不能不提倡一种　来看，它可以称作现代汉语语法学“草仓ｌＪ时　通行的国语，以为将来‘沟通民间彼此之情意’　期”的—部奠基之作。胡适写作此篇论著￣，－ｊ－，白　（用足下语）的准备……足下又说‘既不可以方言　运动已绍　眙，面　愎吉褫的压　于，胡适需要　／＾０℃’。这也不足为病，方言未尝不可人文。盎口　战略性的思考以便能让白话文站稳脚跟。他拿　江苏＾说‘像煞有介事’五字，我所知各种方言中　出的重圆要武器是“进化论”。这篇文章的宗旨最口　竞无一语可表出这个意思。这五个字便有入国　是“要证明白话的变迁并非退步，乃是进化”，因　语的价值，便有　℃学的价值。并且将来国谣　为在“国语：运动的生死关头”，“这个问题不台巨解　等　走　之二，　，尽可以有‘方言Ｆ的文学’。方言的文　决，国语文与国谑　学的价催翘蒽不胄色确定”。　学越多，国语的文学越刁与　泔的资格，越有浓富的　《国语文法概论》强调每一种语言都有其文　内容和活泼的生命。女日英国语言虽渐渐普及世　法，而中国迟迟没有文法学，在于：“１．中国的文法　界，但他刃　三：岛之内至少有一百种方言。内中有　学很容易，故人不觉得文法学重要；２．中国教育限　脚垂　的方言，女日苏格兰文，爱尔兰文，威尔斯　于彳艮　哟故人；３．中国谣拜　文字孤立几千年，没有机　文，者　高尚的文字（《　清年》四卷四弓．之《老洛　谚接他蔼　吾言文字相比较的机会”。这里的　伯》便是苏格兰文学的一种）。国语的文学造成　“中国语言．文字”指的是文言，接下来的大音　分篇　之后，有了标准，不但不怕方言的文学与他争长，　幅里，胡适举了大量的例子去证明“国语是古文　并且还要依靠各地方言供给他的新材料，新血　胡适阐述了国语与方言的关系。文字是　慢慢演化出来的；国语的文法是古文的文法慢慢　脉。”Ｕｏ］……一０　——的彰　修正出来的”，这一　览点夷　也１９２０年《国语　的进化》一文思路的延续：“白话的变迁并非退　化，乃　堂化……白话的　§王，因为不受文人的干　涉，爿　常自由，表面上彳艮像没有道理，仔细　Ｆ究都　是有理由的变迁。该变繁的都变繁了，该变简的　者　变简了”。　当时的文化界对于语言的问题－相当敏感，古　统卜的，而北京官话的通行范围较－广　，因此确立以　匕）　官话为基础的国语是台哩可行的，但国语的　确立　≠不等于要消灭方言，这一点，胡ｉ舌从诬．＿　吾　言的发展史和语言男　里者　找到了依据。胡适认　为，国语和方言将长期存在，而且国语可以　方言　中吸收有用的词汇和句子。胡适之所以有这样　的观点，跟他对欧秽ｆＩ语亩．学史和　童　史的研究直　文往往是Ｌ＿与“１日”、“死”、“反动”连　＿－一起的，认为　接村ｊ关。　毫　含糊　店文，无法与有　弹司　盾、　受条理化　１９２６年，亚东书局出版了标点本《海上花》，　居Ｌ维的“稿　氧吾言”相提并论，“　去”甚至　茈为面　前有胡适浏半农的序合力推举。胡适在此序中　对语黼法绕开的存在。潘公展提出建设新　说，“力言的文学所以可贵，正因为方言最能表现　文学，要　竹模范文学，“编中国新文学所应用的　人的祠哩。通俗的白话固然远胜于芒．二℃，但终不　‘　擞幂卜愣’——中国向来没有文法，教授匕很　女Ⅱ＝搐能表现说．话的人的神情口气。古文．里的　２　人物是死＾；通俗官话里的人物是做作不自然的　要毡邑倡一种：通行的国语，便于交流，又不信巨忽　巴方　活人；７ｂ－－￣土语里的人物是自然流露的人。”ｌｌ１］在　言。这为我们汉语言的规范提供了借鉴。规范　胡适看来通俗的白话￥－ｎ７ｂ－言间的区别关乎胡适　是相对的，不胄邑为了　Ｅ＿一、规范币卜概　抛方　的“八事”中“四日不避俗字俗语（不嫌以白话作　言和方言文学。　诗词）”。１９１８年，胡适致钱玄同的《论小说及白　通　生前面的阐述，我ｆ『丁对胡适的语言规范思　韵文》的一封信中，曾将“白话”的语言特　，归　想语言观有了基本的认识。他倡导用白话文代　纳为三条：“（一）白话的‘白’，是戏台上‘说白’的　散言文，积韦及推广白　作为教育绉苞一、文学统　‘白’，是俗语‘土白’的‘白’。故白话即是俗语。”　一、蟛　治统一、文化统一的】：具。胡ｊ置对现代汉语　“（二）白话的‘白’，是‘清白一白’，是‘明白’的　去的期薛岜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为现　吾法学铺　‘白’。白话但．须要‘明白如话’，不妨夹几个明白　了路，让国人明白了语法在语言中的重要性，为现　易晓的文言字眼。…‘（三）白话的‘白’是‘黑白’的　代规范汉语的使用，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另　‘白’。白　趸是干干净净没有堆砌涂饰的话，也　夕卜，　寸国语与方言的关系有一个较为正确的　不妨夹几个明白易晓的文言字眼。”由此可见，胡　致，看至Ｕ了国语皇ｆ方言之间的　关系，既提倡　适所渭的“白话”或“话”是从口语的角度提出的，　一种通行的国语，便亍　乏流，又不忽视方言。　“白话”对立着文言，去口色溶着方言【ｌ２　Ｊ。对“国语”　【参考文献】　与“方言”的关系，胡适还有着独到的、发Ａ－深思　［１］［４］姜义华．胡适学术文集・序［Ｍ］．中华书局，１９９３：１７，　的见解：“国语不过是最优胜的一种方言；今日的　１７．　国语文学，在　年前，者　不　勖言文学。正因　［２］胡适．文学改良刍议．胡适精品集：第一卷［Ｍ］．光明日报　为当日寸的人苣　丑方言作文学，　力唁作文学，所　出版社，１９９８：ｌ８．　以一千多年之中积下了不少的活文学。其中那　［３］姜义华．胡适学术文集・新文学运动［Ｍ］．中华书局，　最有普迓　ｌ生的部分，遂逐渐被公认为国语文学的　ｌ９９３：２７９—２８０．　基础。国语的文￣－）－Ｙｋ：Ｘｒ盲文学里出来，仍需要向　［５］胡适．答黄觉僧君・折衷的文学革命论．胡适学术文集　方言的文学里去寻它的新材料、新血　夜、新生命。”　［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９３：７２．　在《国谣　动与文字》一文中，胡适以英美等国还　［６３［１３］姜义华．胡适学术文集－白话文的意义［Ｍ］．北京：　存在方言为例，指出“国语统一，谈何容易”。“无　论交通便币Ｕ了，政治发展了，教育也普及了，像偌　中华书局，１９９３：２７８，７２８．　大的中国，过了一万年，终是做不到国语统一的ｏ”　［７］胡适．胡适文集・国语文法概论：卷２［Ｍ］．北京：北京大　他它人为，“国谣袍充一，在我国且ｐ使胄甚铅　Ｕ，也未必　学出版社，ｌ９９８：３３１．　定是好”，还特别指出了吴语文学和粤语文学　［８］关于新文学的三件要事［Ｊ］．新青年．　一的价值，认为任由它们　展，　寸国谣　益处ｌ　。　［９］新青年．１９１９，６（２）：“通信栏”．　总之，胡适一方面认为需要国语来沟通交流　［１Ｏ］胡适．答黄觉僧君・折衷的文学革命论．胡适学术文集　各民族间的感　隋，一方面殍　人方言的重要性。方　［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９３：７０－７１．　言可以入文，可以表达国语不能表达的“神理”。　［１１］胡适．海上花列传・序．胡适文集四［Ｍ］．北京：北京大　国语文学也可以从中汲取养分丰富自己的词汇。　学出舾魁，１９２５：１９９８，４０８．　胡适认为国语和方言将长期共同存在，推行国语　［１２］姜义华．胡适学术文集・答钱玄同书［Ｍ］．北京：中华书　并不是要废除方言，国语与方言可以相互促进发　局，１９９３：３５３．　展。胡适看至Ｕ了国语与方言之间的辩证关系，既　【责任编辑朱允】　Ｏｎ　Ｈｕ　ＳｌＩｉ§Ｖｉｅｗ　ｏｆ　Ｌａｎｇｕａｇｅ　ＬＥＩ　Ｘｉａｎｇ—ｙａｎ。ＷＡＮＧ　Ｌｉｎｇ－ｊｕａｎ　（Ｃｈｏｎｇｑｉｎｇ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Ｃｈｏｎｇｑｉｎｇ　４０１３３　１，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Ｈｕ　Ｓｈｉ　ｉｓ　ａ　ｒｅｖｏｌｕｔｉｏｎｉｓｔ　ｏｆ　ｌａｎｇｕａｇｅ．Ｈｅ　ｐｌａｙｅｄ　ａｎ　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ｔ　ｒｏｌｅ　ｉｎ　ｔｈｅ　ｈｉｓｔｏｒｉｃａｌ　ｐｒｏｃｅｓｓ　ｏｆ　ｔｈｅ　ｖｅｒ－　ｎａｃｕｌａｒ　ｔｏ　ｒｅｐｌａｃｅ　ｏｆ　ｃｌａｓｓｉｃａｌ　Ｃｈｉｎｅｓｅ．Ｈｕ　ｓａｗ　ｔｈｅ　ｌｉｔｅｒａｒｙ　ｖｉｔａｌｉｔｙ　ｏｆ　ｖｅｒｎａｃｕｌａｒ　ａｎｄ　ｆｕｒｔｈｅｒ　ｉｄｅｎｔｉｉｆｅｄ　ｔｈｅ　ｍｅｒｉｔｓ　ａｎｄ　ｄｅｍｅｒｉｔｓ　ｏｆ　ｃｌａｓｓｉｃａｌ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ａｎｄ　ｖｅｒｎａｃｕｌａｒ　ｓｏ　ａｓ　ｔｏ　ｖｅｒｉｆｙ　ｈｉｓ　ｃｌａｉｍ”ｃｌａｓｓｉｃａｌ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ｉｓ　ｄｅａｄ　ｔｅｘｔ，ｔｈｅ　ｖｅｒ－　ｎａｃｕｌａｒ　ｄｉａｌｅｃｔ　ｉｓ　ａｌｉｖｅ．”Ｈｅ　ａｌｓｏ　ａｃｔｉｖｅｌｙ　ｐｒａｃｔｉｃｅｄ　ａｎｄ　ｐｒｏｍｏｔｅｄ　ｔｈｅ　ｖｅｒｎａｃｕｌａｒ　ｕｎｉｆｉｅｄ　ａｓ　ａｎ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ａｌ－ｌｉｔｅｒａｒｙ　ｕｎｉ哆，ｐｏｌｉｔｉｃａｌ　ｕｎｉｔｙ　ａｎｄ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ｕｎｉｔｙ　ｏｆ　ｔｈｅ　ｔｏｏ１．Ｈｉｓｌｎｔｒｏｄｕｃｔｉｏｎ　ｔｏ　Ｍａｎｄａｒｉｎ　ｇｒａｍｍａｒ　ｉｓ　ａ　ｂａｓｉｃ　ｗｏｒｋｓ　ｏｆ　ｍｏｄ—　ｅｌＴｌ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ｇｒａｍｍａｒ　ｉｎ　ｔｈｅ　ｐｉｏｎｅｅｒｉｎｇ　ｓｔａｇｅ．Ｈｕ　ｈａｖｅ　ｕｎｉｑｕｅ　ｉｎｓｉｇｈｔｓ　ｏｎ　ｔｈｅ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Ｍａｎｄａｒｉｎ　ａｎｄ　ｄｉａｌｅｃｔｓ．Ｈｅ　ｓａｗ　ｔｈｅ　ｄｉａｌｅｃｔｉｃａｌ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Ｍａｎｄａｒｉｎ　ａｎｄ　ｄｉｌａｅｃｔ．Ｈｅ　ａｄｖｏｃａｔｅｓ　ｐｒｏｍｏｔｉｎｇ　ａ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ｌａｎ—　ｕｇａｇｅ　ｆｏｒ　ｔｈｅ　ｃｏｎｖｅｎｉｅｎｃｅ　ｏｆ　ｃｏｍｍｕｎｉｃａｔｉｏｎ，ｂｕｔ　ｗｅ　ａｌｓｏ　ｃａｎ　ｎｏｔ　ｉｇｎｏｒｅ　ｄｉａｌｅｃｔ．Ａｌｌ　ｔｈｅｓｅ　ｅｓｓｅｎｔｉａｌｌｙ　ｅｓｔａｂｌｉｓｈｅｄ　Ｈｕｓｈｉ　ｇ　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ｔ　ｐｏｓｉｔｉｏｎ　ｉｎ　ｔｈｅ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ｌａｎｇｕａｇｅ．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Ｈｕ　Ｓｈｉ；ｖｅｒｎａｃｕｌａｒ；ｇｒａｍｍａｒ；ｄｉａｌｅｃｔ；ｓｐｅｃｉｆｉｃａｔｉｏｎ　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