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年前的培根先生,将读书治学的人分为三种:第一种是蜘蛛式,靠自己肚子里分泌出的丝,织成经纬交错的网络,在自己营造的一亩三分地里爬来爬去,捕获小猎物,供自己生存。这是自给自足的,封闭型,经验式的。第二种是蚂蚁式,很勤奋,不遗余力,但一味的集聚,没有选择,不求品位,死苍蝇、大粪球也往家里搬,甭管有用没用,吃了有没有问题,据为己有储藏起来再说。这是盲目性的,不加甄别,没有筛选,典型的全部照搬。第三种是蜜蜂式的,季节不分春夏,地域不限南北,闻着香味去,采了花粉回,再进行深度加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酿成蜂蜜。这是广博汲取,去芜取菁,为我所用,形成独特的自我,这是最高的读书治学的境界。
读书一要精,二要博,三要合用,而关键的两端,则始于质疑,终于开悟,贯穿其整个过程的,是带着思考的博学和穷根究底的考据。书不精,品位不高,见识肤浅;读不博,格局不大,眼界狭窄;不合用,徒用笨力,事倍功半;开悟,作为一种强大的学习能力,既是学习的目的,也是阅读中不断进行自我训练的能力培养,而阅读者在开悟时得到的那种七窍光焰的灵感迸发,是旁人无法体会到的愉悦享受。宋人张载说:“学贵心悟,守旧无功”,如果大家夸一个人悟性强,那这个人的学习能力一定非常了得。
一般而言,知识面窄的人悟性必然差,因为可供他思维参考的资源匮乏,解决问题的途径单一。王安石在《答曾子固书》中认为,“读经而已,则不足以知经。故某自百家诸子之书,至于《难经》、《素问》、《本草》诸小说,无所不读;农夫女工,无所不问,然后于经为能知其大体而无疑。”光读经典,就不能真正理解经典。触类旁通,必须广博地汲取。工作和生活中常常发现,有些人总是把简单的问题办复杂了,友善的问题办对立了,美好的事情办砸锅了,与思维的僵化、情绪的偏激有直接关系。知识面宽了,心肠宽绰,情趣优雅,办法多多,利害轻重权衡得既快捷又明白,很多棘手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但现在市面上书出的不少,泥沙俱下,垃圾秽物混杂其间,选书已经需要好眼光,高境界。朋友大鹏有言:“‘糟粕尝来愚更愚’,知识不等同智慧,乱读不等同博学,唯有从真理、良善的深度汲取和利用知识方为正道。”好比人的饥渴,总要先选择一下那食物和饮水,对身体有没有害处。暂时饱了口腹,却染沉疴在身,恐怕谁也不愿干这样的傻事。对书的选择,比这要复杂的多。受每个人职业需求、性格志趣、审美取向、人生观、价值观、学识水平和修养程度等因素的影响,对同样的书可以有不同的态度,不同的理解,不同的评价。
被胡适先生誉为“世界上伟大小说”的《醒世姻缘》,我却觉得可以忽略不看。近一百万字,翻来覆去说一个恶女人怎么打丈夫:用洗衣的棒槌打六百下,险些打死;将一堆烧熨斗的红炭从丈夫的领口倒进去,几乎烫死。讲来讲去,最终是要说明那男人之所以受这非人的罪过,概因为前世他曾经杀死了一个母狐仙,今世托胎成他的太太来因果报复,所以要往死里整他。你小子想解脱也没门,只有一边忍着,一边念经向佛多行善事。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前世的孽债谁能证实,如此惨无人道的家庭暴力谁能容忍,这样的书能给人“伟大的”益处吗?
可同样是胡适先生,却称中国经典不过是一堆杂货,这个论点我倒觉得很大胆,因为我对所谓的经典从来是不迷信的,你越说“必读”,越说“非读不可”,我就偏不读。你拉出一长串“人生必读”的书目,我凭什么听你的?那些东西不是吓唬人,就是教训人,要么就有商业目的,不屑一顾。说什么“半部论语治天下,”且不说它到底是不是孔圣一人所写,若是死读书,读死书,整天熟背《论语》的人,把自己的家治理好已是阿弥陀佛了。
“书少非君子,无读不丈夫。”秦皇汉武,文采还是有的;唐宗宋祖,风骚亦不平常。说刘邦是个大老粗,可他衣锦还乡时,还领着孩子高唱自己亲自创作的“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说朱元璋是个大文盲,可看看中国台湾出版的《故宫书画录》中的朱元璋亲笔手谕,便知道“数风流人物”,并非独看今朝。倒是有一点值得注意,今朝的人如果不读书,不研习,不与时俱进,照样会让历史的车轮倒退。
记得英国教育家吉朋说过:“每个人在一生中都接受着两种教育,一种是外来的,一种是自己的,而自己的教育更为重要。”相比外来的教育,自我教育将贯穿于生命的始终,更需要自觉的主动,良好的习惯,意志的支撑,灵动的悟性。每个人都以鲜明的个性、独特的心智模式,优劣互见的活跃在社会和家庭的舞台,每个人都需要正确地认识自己,完善自己,提升自己,每个人也都在有意识无意识地塑造着自己,而如何塑造最好的自己,决定着我们生命的高度和质量。读书影响着心智,心智左右着思维,思维统帅着格局,格局决定着命运。若自愿尽毕生之心智,致力于塑造最好的自己,书,是唯一永远不离不弃、召之即到、伴则倾心、无怨无悔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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